林渊抬脚上前一步，“衡月山的山神，在凌霄宝殿向天帝陛下请辞了，听闻在人间，被折腾的挺惨。这会子就差没在天帝陛下面前嚎啕大哭了，说什么都不肯再做山神了，道是只要能摆脱山神一名，便是让他去做厕神床头神，他都愿意。”
“哦？这又是为何？”莫婠细思量道：“山神可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神仙，比土地神灶神，厕神床头神，身份可尊贵了不止一点点。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如此想不开，宁愿自降身份去做厕神，给人间看管茅坑，都不愿于一方高高在上，受人间香火供奉享清福？”
“据上头传来的消息说，这位山神以前在衡月山也算是尽职尽责，庇佑一方百姓，造福一地生灵，所管辖的地界范围内，妖精相处和睦，凡人勤劳耕种，庄稼瓜果亦是年年丰收，六畜兴旺，很是山明水秀。原本这位山神为凡人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守护神，凡人对他很是敬畏爱戴，他那山神庙的香火，亦是日日不断，每逢佳节，更堪称鼎盛。
神与人和谐相处了很多年，百姓们也信仰了他许多年，可直到前些年，他在山崖下救了一名失足的孤女，他为孤女疗伤期间，两人一来二往，生了情愫，是以他也未顾及人神不可相恋的天条，与那孤女春风一度了……后来天降警示，他自知不能再与那女孩错下去了，便施法将女孩送出山神洞府，让她回归到凡间的正常生活了。
可便是这一分离，才有了后面的灭顶之灾。女孩虽是孤女，却与同村的一少年定有娃娃亲，彼时女孩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岁了，男方家中父母便自作主张选了吉日，雇了一顶大红花轿，强行将女孩抬进了家门。女孩儿与少年的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女孩儿的婆家虽有怀疑，但却不敢确定，然成亲不到半个月，女孩儿却有了孕吐的迹象，请了大夫来看，方知是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她怀上了神仙的后人？”莫婠惊讶，林渊点头：“是啊，后来女孩儿的婆婆对她严刑拷问，她才说出自己已经委身于山神的真相。女孩儿婆婆最初也是不信的，可后来调查了一圈，着实也没发现第二个可怀疑之人，加之女孩儿从山崖上坠下去却没死一事着实怪异，她公公婆婆最终也都信了她的说法。
但她公婆乃是狭隘自私之人，觉得女孩儿腹中有了别人的孩子，辱没了自家门楣，所以就要按着家规，将女孩儿沉塘。他们害怕事情惊动山神，引来报复，就把山神庙的神像给蒙住了双眼，在山神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将女孩儿灌进了猪笼子，推进了水中，把女孩儿母子俩活活淹死了。
山神的亲骨肉遇难，山神自有感应，可山神都没想好怎么惩罚那些凡人，那些人，便四处宣扬山神是个色神，专抓未婚的清白女子玷污，使之怀上其骨肉，以此来糟践世人。这一说法自是引起了凡人的公愤，山周围的百姓们再也不信仰他了，断了他的香火，还砸了他的庙宇，去挖他的山脉神根，残害他手下的小动物，可谓是对他，无恶不作。
凡间的这些山神土地神，可都是依靠凡人香火及信仰而修炼的，早时香火鼎盛，神仙的神力便强大无边，如今香火已断，他却是可怜的连爬上南天门的力气，都差些没有了。出现在凌霄宝殿，天帝陛下的眼前时，整个人都被揍得甚是狼狈不堪，脸上都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听闻现下，那些凡人还在拿他的神像撒气，他要不是有天宫的神力庇佑着，怕是得当场少条胳膊断只腿。”
莫婠唏嘘叹了声：“造孽啊！虽说人神相恋，天理不容，可山神与她都已经回头是岸了，又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想想这山神，也是被凡间的百姓给伤透了心。前脚失了爱人与儿子，后脚就被那些人恩将仇报，也给重伤了。本神真为他，感到不值啊！”
莫婠昂头盯着昏沉见星的天，“世人都说神仙好，又有谁知神仙忧啊！神仙做一千件好事，别人都会觉得，那是应该的。可神仙若是做了一件坏事，世人便会下意识抹去那神仙之前的所有功劳，对神仙，口诛笔伐。世人敬仰神仙，可又何尝不是在束缚神仙，世人对所有生灵，都会有包容之心，唯独对神没有。他们心中的神，是圣洁无二的，但凡沾染上一点污垢，他们便会弃之，毁之。人心啊，永远都是猜不透，握不住的东西。”
林渊闻言却一笑，站到合欢树下的花灯灯影里，“神仙么，吃着人间的供奉，自要为人间办事。这一次，那些凡人的确做过头了……回想当年上古混战，咱们这些神，可都是靠着自己的拳头一点一点将三界打下来的，咱们是拼了命才有了如今的修为地位，咱们修的神道，分外艰苦，九死一生，比之如今这些小神小仙修的仙道，不知要残忍多少倍，故而咱们是完完全全靠自己的实力，才可无需受外界因素影响，随性修炼。
但再看看现在的这些仙，全部要借助凡间香火来修炼，虽然这种修炼之法，比较利于天宫管理那些小神仙吧，小神仙修炼起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容易些。可万一，香火断了，他们的修为，也都前功尽弃了。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凡人百姓身上，风险着实太大。也好在，当初天界安稳后，天君将凡人成神的神仙全都撵下了凡，而你，却坚持保住了我。要不然我还能不能活这么久，都是个问题。”
莫婠揉揉额角：“天君当年赶下去的那部分神仙，都曾是凡人，他是觉得，凡人成神的神仙力量微弱，留在天宫，没什么用处。但幸亏三清尊神慈悲，将那部分神仙全部收入了自己的麾下，太清宫君池帝尊掌管天下水域，收的神仙，都去做水神河神了，上清宫明珏天尊掌管人间三官，跟着他的神仙，现在大多成了阴官水官天官。而玉清宫暮南帝君，掌人间善恶，庇佑人间趋吉避凶，统掌人间许愿池。为他效命，都可做个许愿神官，许愿神官在人间的受欢迎度，可与姻缘大神手下的月下老人比肩。”
转过身，轻轻与林渊感慨：“其实当年我留下你，的确是害怕，你入了凡间，会修为荒废。但我没想到三清尊神竟会出面相护，后来我为了你的前程，去寻了暮南帝君，准备将你送进他的玉清宫。可我辛辛苦苦为你挣来了入宫的机会，让你能有幸跟着他修炼，他是天君的亲弟弟，纵然彼时他还未是三界皆知的暮南帝君，可不管以后是天君当权，还是天君子嗣当权，他的身份，都会尊贵无匹，跟着他，都会前程无量，神途一帆风顺。呵，但谁知，你竟然将他宫中传令的神官，给拒之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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