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歆楼内大戏唱了两日,莫婠也躲了玹华两日。
第三日一早,月魄拖着莫婠出门,强拉着莫婠一道上街小逛。
刚出重歆楼的正门,莫婠便见到无心在对面路头给一面生的妇人塞东西,瞧那妇人手中圆鼓鼓、硬邦邦的布袋,莫婠猜,里面十有八九,是银两。
“那妇人,是无心认识的人么?为何要给她这么多银两?”
月魄摇摇头:“那人与无心没什么关系,那妇人是水儿的远房姨母,听闻是几年前刚认下的。只不过她姨母那会子嫌弃她的身份,她也舍不得离开重歆楼这座金楼银窝,过惯了荣华富贵,自由自在的生活,难免会接受不了贫苦平凡的普通人生活,所以那会子也只是暂且认下,两人之间逢年过节倒是会来往一两趟,她姨母家若是有困难,她也会乐于相助。前些时日小主人将她赶出重歆楼以后,她无处可去,便只好投奔了这门亲戚。
要说这无心,也着实够奇怪的,当初她也是极力赞同小主人将那水儿赶出重歆楼,可现下又偏要去做这个好人,明里暗里的给了她姨母不少银两,说是水儿还身怀有孕,孕期需要多滋补,须得多点银子给她买补品,如此方能保障她能安全生产。哎,小主人你说,无心她要是真的心软,可怜谢水儿,当初又何必赞同小主人把她赶出门呢。但若是无心不可怜她,倒也没必要,这样私下做老好人。
总之啊,好人都让她给当了,咱们这些人都是恶人!”
月魄早就对无心心怀不满了,无心此举,更是让月魄心中不平。
莫婠双手背后,低声挑明道:“她可怜的,也许并不是谢水儿,而是谢水儿腹中的孩子。”
“孩子?”
莫婠颔首:“你忘记了?当年她是如何失去爱子的,孩子这件事,或许会是她心尖,永远的伤疤。”
“这样说……有些道理啊!”月魄恍然大悟:“还是小主人睿智!”
楼对面的芳菲馆早已生意热火朝天,身披彩衣的姑娘们花枝招展的倚在楼阁上,挥舞着手帕尽显矫揉造作之态,一声声大爷唤的莫婠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我没来重歆楼之前,咱们重歆楼,莫不是也这幅姿态?”莫婠有些嫌弃了,月魄高傲的哼了声:“咱们重歆楼,岂会是这副市井做派?咱们虽说也是花楼,可此花楼非彼花楼,咱们重歆楼之所以能够扬名立万,可并非是靠那些只会沾染女色,满身酒气的臭男人。
进咱们楼的客人,大多都是附庸风雅,听曲儿赏美色,吃茶议事的。咱们不搞那一套,也照样能招来满堂客人。七娘说过,咱们重歆楼以卖艺为主,咱们虽沦落风尘,成了花楼姑娘,为人所轻视,但别人看不起咱们,咱们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决不能似其他地方的姑娘一样,轻贱自己。要有做人的准则与底线,以色侍君,色衰而爱竭,然以才情,以善心来对待客人,方能让客人长久记住咱们。”
莫婠放心的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月魄探出头来,嬉皮笑脸的道:“哎呀,小主人你就算是不相信七娘的品味,也要相信你娘亲的品味啊,你可是又忘怀了,这重歆楼真正的老板,是你母亲。主人她生来高贵,眼里是容不得污秽的,咱们这重歆楼,往常人人都道是风月场所,烟花之地,可咱们一不藏污纳垢,二不像芳菲馆一样,举目皆是淫乱,咱们这儿,说干净,自不是很干净,说不干净,又是花楼之中,最干净的一所。咱们的底子不脏,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自甘堕落。”
打量着莫婠的面色,月魄又小心翼翼的问:“小主人可是觉得,与我们为伍,不甚自在?纵都是陪笑任人取乐之辈,但我们楼中的姑娘,心不脏。”
莫婠听着她的话,猜出了她心中所惧之事,偏头深深凝望了她一眼:“你可是又想多了?我何时嫌弃过你们,你们各自心性如何,我怎会不了解。况且那西天的佛说过,众生平等,即便是做姑娘,那也不比任何人矮一头。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何来贵贱之分?我只是,觉得那芳菲馆甚为俗气。突然很想知道,那芳菲馆一日能赚多少银两,他们的老板,何时才能凑够一万两黄金,送给我……”
“……果然小主人的眼里,永远都只有钱。”
笑话,当然只有钱了!要晓得莫婠在外面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债,再不还,她怕是要把混斗宫给抵押了方能填一填债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