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笑道:“你這小師弟,年紀雖小但卻天資聰穎,不出意外的話他便是我的關門弟子了,將來你張儀師弟若是出山,你和孫臏兩人身爲師兄,還要多多照拂師弟纔是啊。”
龐涓笑道:“這是自然,徒兒冒昧請問一下師傅,欲要教授哪方面知識給小師弟?”
鬼谷子看了龐涓一眼,笑道:“爲師教給你的乃是權謀之道,教給你孫臏師弟的則是戰陣之道,至於你這小師弟,爲師決定交給他——行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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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之道?”龐涓面露驚容。
這裡的行人,指的當然不是走在馬路上的行人。
行人在周朝的制度下屬於一個官職,負責外交接待以及出使他國,有大小行人之分,可以視爲後世的外交部正副部長。
所以鬼谷子的意思很明顯,他要教授給張儀的乃是和外交有關的學問。
“好了,不說你小師弟了,說說你吧。”鬼谷子收斂了笑容,注視着面前的這名弟子:“涓兒,聽說你最近碰上了不小的麻煩?”
聽到自家師尊的問話,龐涓先是一愣,隨後露出了一個苦笑:“師尊果然明鑑。”
鬼谷子摸了摸鬍鬚,微笑道:“爲師雖然老了,但又不是老糊塗,豈能不知此事?”
頓了一頓之後,鬼谷子看向了龐涓,緩聲道:“你素來心懷大志,這是爲師所知的。論戰場爭鋒,你不如你孫臏師弟。但若論權謀之道,你孫臏師弟則遠不如你。
爲師熟讀史書,又親眼見過諸多風流人物,早知這戰爭之道雖強,但不過只是一時之名利,若是權謀之道不足,那也只能夠像當年吳起那般被公叔痤排擠得離魏奔楚罷了。
所以這立身之道,當以權謀爲主,戰陣爲輔。如此,方是長久之道。
這便是爲何爲師讓你孫臏師弟下山的原因,以你之權謀,加上孫臏師弟之戰略,你倆只需聯起手來,不出五年時間,這公叔痤必定會被你和孫臏聯手趕下臺去。到時候,這魏國便是我鬼谷子門徒之天下也!”
龐涓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後才道:“原來恩師如此用心良苦,弟子愚鈍,之前卻是不知恩師之深意。”
鬼谷子哈哈一笑,拍了拍龐涓的肩膀,道:“你和臏兒都是爲師的愛徒,爲師一生無子無女,你等弟子便是爲師的兒子。所以爲師希望你能夠好好的跟臏兒相處,等到他日你爲相邦坐鎮中樞,臏兒爲大將征伐天下,如此最多二十年,天下可盡歸於魏國矣!”
鬼谷子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中閃露着無比睿智的光芒,若是仔細查看的話,還可以從其中看到一種名叫野心的東西。
是的,這就是一代名家鬼谷子,對於自己最優秀的兩個徒弟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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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涓的臉上露出了心悅誠服的神情,朝着鬼谷子深深的低下了頭:“弟子原以爲這數十年來跟隨恩師刻苦學業,當可習得恩師十之一二,今日才知原來弟子遠不如恩師,連百之一二都是勉強!”
鬼谷子縱聲長笑,拿起面前桌案之上的一爵美酒,一飲而盡。
“咦,好酒!”鬼谷子眼神突然一亮,重重的將酒爵砸在了桌上,一張老臉之上明顯泛着紅潤的神色:“此酒之烈,雖邯鄲、武陽之酒亦是遠不能及!好弟子,這酒來自何處?”
龐涓忙道:“回恩師,此酒名叫無雙酒,乃是吳起之孫吳傑所制,因爲此酒還有一些典故……”
說着,龐涓一五一十的將圍繞着無雙酒的公叔平、田因齊、吳傑賭約之事緩緩道來。
鬼谷子一邊飲酒一邊聽着龐涓講故事,聽完之後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一種新酒便賭來了一萬畝地和一匹代地駿馬,還有一個齊國太子的人情?有意思,此子真的有意思!”
鬼谷子說話的時候身體有些搖搖擺擺,酒液不停的從鬍鬚之中灑落下來,將他的下身袍袖弄得溼淋淋的,然而他兀自未覺,只顧着大呼小叫起來,讓人爲他上酒。
龐涓不敢怠慢,親自上前爲自家恩師又斟了一爵酒,笑道:“好教恩師得知,這吳傑已經和弟子之女定下婚約,更和孫臏師弟同在一軍之中,只待他這一戰過來,便要和弟子之女成親了。”
“哦,還有此事?”鬼谷子看上去似乎真的醉了,說話的時候多少有些停頓和口吃,一雙醉眼盯着龐涓,突然哈哈笑了起來:“好弟子,你是爲了那吳子精要吧?”
龐涓臉色一滯,隨後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笑容:“恩師也知道那吳子精要?其實弟子還有一個圖謀,就是想……”
鬼谷子砰的一下將空了大半的酒爵砸在了桌案上,幾滴酒液從爵口飛出,灑出絲絲酒香。
鬼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龐涓:“怎麼,連爲師都要隱瞞了嗎?爲師實話告訴你罷,那吳子精要於你而言,其實遠不如魏國宮中那本吳子兵法!若是你已經研究透了那本吳子兵法,則可再多多向你師弟孫臏請教,這纔是正途!至於那吳起……”
鬼谷子突然一伸手一仰頭,將杯中酒液悉數倒入喉中,然後嘿嘿笑道:“只不過是一無能莽夫罷了,即便沒有公叔痤,吳起碰到了你也一樣會是個失敗者,你又何必去學習吳起這個失敗者的東西?”
龐涓張口結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然後很快龐涓就發現自己不必回答了,因爲鬼谷子在說完這番話之後整個人似乎已經完全不勝酒力,往前面的桌子一撲,推倒了一堆罈罈罐罐,在一陣乒乓之聲中打起了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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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涓啞然。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龐涓轉頭一看,卻發現來人是自己的小師弟張儀。
張儀朝着龐涓行了一禮,瞄了醉倒的鬼谷子一眼,輕聲道:“龐涓師兄,師傅這是……”
龐涓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小師弟,師傅醉了。來人啊!”
龐涓一聲令下,自然有人將鬼谷子扶去客房之中休息,而小張儀自然也跟了過去。
僕人們又上來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乾淨,很快的,亭子之中又只剩下龐涓一人獨坐。
這一次,龐涓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日頭西斜,這位魏國大將軍的臉頰才緩緩一動,露出了一絲苦笑。
“師傅啊師傅,當年我下山之時,你便說公叔痤命不久矣,讓我耐心等候即可。可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那公叔痤雖然早以老朽,但是卻依舊活蹦亂跳,甚至還能夠領軍出征!”
“如今孫臏師弟下山,本該是我師兄弟大展拳腳之時,我本以爲老師你這一次應該有妙計助我,但是你卻還要我繼續等,等到公叔痤老死,等到孫臏師弟慢慢的成長起來。”
龐涓心煩意亂,狠狠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等等等,究竟何時纔是個頭啊!五年?我早就已經忍了五年,現在還要再忍五年不成?如今君候名義上疏遠公叔痤,實則信任從未削減,我又哪裡來的把握,能夠一定在五年內取公叔痤而代之?”
這位魏國的大將軍咬牙切齒的低聲嘀咕了好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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