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魏罃點頭道:“正是因爲公叔相邦和吳起之間的糾紛,讓吳起最終出走楚國,也讓大魏失去了吞併秦國的最好機會。”
太子猶豫了一下,道:“其實以兒之見,當年武侯或許應該支持吳起爲相纔是……”
魏罃看了太子一眼,哈哈的笑了起來:“是因爲吳傑嗎?”
“不。”太子有些急切的爲自己辯解着:“父候想想,若是留下吳起,那麼關中如今便已經成爲我大魏囊中之物了啊。”
魏罃搖了搖頭,道:“兒啊,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吳起此人,功勞是有的,才能亦是天下少有。但人無完人,吳起此人自然也是有其缺點所在,這缺點便是極爲恃才傲物,你可知道這般恃才傲物之人通常會如何?”
太子想了想,有些不確定的道:“……與同僚的關係相處不佳?”
“正是。”魏罃緩緩的點頭,道:“你看那吳起自大魏入楚爲令尹,雖然數年間讓楚國國力大增,但他吳起的下場如何?不過是被亂箭射殺在楚王葬禮之上罷了。”
“我大魏雖然立國不過數十年,但魏氏身爲晉國六卿數百年有餘,國中貴族世家同樣多多,吳起爲人酷烈,不如李悝那般左右逢源,也不如田文那般息事寧人,若上位之後必然和我大魏貴族世家成爲死敵,如何能讓他作爲我大魏相邦?其性格如此,就算是真的讓他當了大魏相邦,也不過重演他在楚國舊事罷了。”
太子呆了片刻,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可是讓吳起走了,這關中便拿不下了啊……況且公叔痤爲相這些年,雖然也有開疆拓土之舉,但比起吳起卻又大大不如了。”
魏罃哈哈一笑,道:“當時乃是你大父武侯執政,武侯此人素來喜親自領軍征討他國,而武侯征戰在外之時便需要有人在安邑城之中總督後勤,安撫和協調國中貴族世家,讓他們不至於在背後生亂。你覺得這方面公叔痤和吳起相比,孰優孰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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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沉默了一下,道:“自然是公叔痤更優。”
公叔痤現在可是魏國舊貴族一派的領袖啊,論到安撫舊貴族,自然是公叔痤更強。要是讓舊貴族的死敵吳起上位的話,恐怕魏武侯一走,安邑城裡的舊貴族們就要揭竿而起討伐吳起了。
魏罃看着面前的太子,笑了起來:“現在你明白了?當年武侯即位之時,正是我大魏最強之際,以我大魏的國力,武侯一路在中原征戰,吳起一路在關中討秦,是完全可以同時進行的。但吳起本人心高氣傲,素來認爲自己應該出任相邦,李悝田文在位之時他尚能容忍,可是等到公叔痤上位之後他完全不服公叔痤,兩人已經勢同水火完全不能共容。”
說到這裡,魏罃饒有興致的看着面前的太子:“若是你作爲武侯,在當時的公叔痤和吳起之間二選一,你選那個?”
太子這一次沉默的更久了,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後,他纔有些艱難的說道:“若是兒爲武侯,想來也是會選擇公叔痤爲相的。”
魏罃哈哈一笑,道:“看來你也明白了,對吧?這世間萬事,不可能什麼好處都讓你全得了,爲人君者,很多時候是要有所取捨的。你要知道,當年武侯即位之時的吳起,其聲望之隆甚至要遠遠的超過本侯即位之時的公叔痤。公叔痤對本侯是如何棘手的一個麻煩,吳起當年對武侯來說便也同樣如此。”
“當時李悝、田文等開國老臣已死,公叔痤不過剛剛出頭,大魏國中根本無人能夠制衡吳起。若是吳起想要當相邦便能當,吳起想要滅秦國便要滅,那麼再過幾年下來,嘿……這魏國究竟是我魏氏之魏國,還是他吳氏之魏國,便不好說了。”
“吳起當時若是能夠看清形勢,好好的在武侯的麾下當他的西河令便也罷了,等到過了幾年公叔痤能夠和吳起抗衡,那麼吳起自然就有他施展拳腳之時了。可是他偏偏要立刻和公叔痤搶這個相邦之位,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力。你說說,哪個國君能容得下他?和我魏氏的百年基業相比,區區秦國所有的半個關中,又算得了什麼?”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朝着魏罃深深的行了一禮,道:“父候金玉良言,兒臣受教了。”
魏罃看着面前的太子,語重心長的說道:“本侯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的,所以才早早的立你做這個太子,就是希望以後魏國能夠安安穩穩的傳到你的手中,不像本侯那般手足相殘。你身爲一個國君,凡事要好好的思考,不可被臣子們的一些話語給迷惑。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是魏氏的基業傳承和長久,而不是一時一地的得失。”
“少了一個吳起確實是我大魏的損失,但是那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沒了吳起,我大魏還有公叔痤、還有龐涓、還有巴寧爨襄,還有許許多多慕名而來的人才,甚至還有你身邊的吳傑,不是嗎?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這些人才給利用起來,讓他們全心全意的爲你做事,如此我大魏霸業自然長久興盛,你可明白?”
太子恭恭敬敬的答道:“兒明白了。”
“明白就好。”魏罃微微的點頭,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一棟極爲華貴大氣、比起魏罃的宮殿也不遑多讓的府邸。
“一會,你便和本侯一起進去,好好的聽一聽公叔痤最後的遺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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