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阳通往神武的道路,是汉时为了攻匈奴而修的驰道。坚硬的夯土,历经百年之后犹自成型。在大隋立国之后,又对此间加以了整修,以转运军资粮饷,以备崛起的突厥。
沿着这条道路,布置了许多烽燧巡铺,一直有小股的马邑鹰扬兵驻守。除了起预警作用,就是帮忙维护道路,为往来驿马传骑车队提供个可以休整的所在。
既要防范突厥南下,现在又和云中城似乎随时要大打出手的模样,沿途这些烽燧巡铺,马邑鹰扬兵都警惕性甚高,日夜巡视,不得喘息。
难得一场大雨,将地面变成泥潭也似的模样。除了小股队伍可以艰难穿行,大军再没可能这个时候行动。这些驻守的本地鹰扬兵们总算是喘了一口气,也没什么人去当值了,或者钻被窝睡个昏天黑地,或者聚在一起赌钱,总之就是享受这难得闲暇时光。
只有一处临近神武县的烽燧之处,带队的火长责任心强些,还带着几个兄弟在烽燧外搭起的棚子里看着道路上的动静。不过这火长也遣人寻了些村酒来,在棚子里生火热了,然后招呼几名弟兄一起,打开瓮来,也用不上酒碗了,一人一个椰瓢,只是在瓮里舀着喝。
一边喝一边还有人发着牢骚。
“现下村中一翁酒都涨了七个钱,入娘的这不是村酿,喝进嘴的简直就是金子!”
“还不是粮食收得太狠?往日租不过十一,现下郡公收到十四,加上胥吏上下其手,郡公身边人也没有吃素的,一年收成,倒有六成进了善阳库中。酒是粮食酿的,现下都没粮食了,这村酿的价钱怎能不涨上去?”
有人忧心忡忡:“这下民间无粮,说不得到了冬日就得断炊。郡中人心大乱,要是突厥趁势南下,那可怎么办?”
当下就有人嘲笑于他:“不要说民间了,就是云中这个要点,粮食不还在郡公手里捏着!连云中的粮现在还没发出,一郡百姓饿不饿肚子,郡公哪里会在意?可别忘了郡公出身是什么,眼角哪里会朝下瞟一眼?”
“太原王家嘛,现下就一心想带着马邑精兵资财,南下打回老家,和唐国公争胜。咱们马邑死活,郡公哪里放在心上?不过依我瞧着,云中那儿郡公吃不下,就一日别想向南!”
眼看弟兄们说得越来越不堪,那火长抬手阻止了他们。
“咱们也都选入善阳直领,云中还有民间再缺粮食,也少不了咱们的一日两餐,饷钱也是足额。说这些酸话作甚?既然随了郡公,就踏实办差要紧,再胡言乱语,今日也别喝酒了,都给我滚出去巡视去!”
这一瓮酒是火长请的客,素来威望也有点。他一发话,大家都不再则声了,只是闷头喝酒。
而火长却站起身来,皱着眉毛:“道上怎生有响动?”
这时候众人都听见马蹄践踏泥泞之声,纷纷站起身来,随火长张望而去。
就见阴沉沉的天空下,绵绵细雨之中。两骑在道中艰难行进而来。
这两骑都穿着敝旧的军袍,背着一模一样的皮筒,背后插着青色认旗,被雨水浇透了,旗面贴着旗杆,一动不动。
两骑狼狈如此,胯下坐骑倒是神骏,一看就是得自草原的好马。马邑鹰扬府中,这般好马都不算多,但是在云中之地,这样的骏马却是成百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