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并未急着催马冲锋,反倒是勒住了缰绳,手持马槊紧盯着对手,同时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绪尽量放平和。
不管对李渊有多少怀疑,也不管日后自己和李家的关系将有何等演化,当下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要顺利突围离开江都。这不光关系到自己一行人的性命,也关系到对杨广的承诺。既然应允了对方保住其女儿杨丝的性命,就得说到做到,否则不光是自己的名号受损,就连祖父和父亲的名声都跟着受牵连。
韩约等人也发现,对面的敌人不同于之前遭遇的散兵游勇,没急着冲过去交手,而是来到徐乐身边组成四人小军阵与敌兵对峙。方才被他们杀戮的乱军手中持有火把,人死了之后火把落在地上没人看管,很快就引燃了迷楼内的花木。在徐乐四周已经有熊熊烈火燃起,借着火光徐乐打量着自己的对手。
对面的人马粗看上去也不下百人,轻骑在前重骑押后,轻骑手持弯弓,身披铠甲马无披挂,居后的重骑则手持长矛不动如山。这是大隋骑兵的标准战法,轻骑行动迅速射的快散的快,先用乱箭散射随后四下游走骚扰,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则列阵冲锋,靠着强大的冲阵力量把敌手碾成肉泥。
之前徐乐大战突厥青狼骑时,便见过刘武周部下用这种方式拒敌,于这种战法并不陌生。刘武周的恒安甲骑骁勇善战乃是边军劲旅,可是受制于财货不济又为王仁恭所打压,军中长年缺粮乏饷,军士战技虽精可是甲杖并不精良。兵士铠甲残破刀枪破损,都是常有的事。
眼前这支人马和恒安甲骑完全不同,这些金甲红袍的骁果军,乃是杨广的心头肉,亦是大隋不惜以天下财货厚养的御林儿,其甲杖之精冠于天下。其中任意一名普通军士的甲胄,都足以媲美恒安甲骑的中等军将。两下于衣甲上的差距,简直是一天一地。压阵的数十具装重骑,更是刘武周或者王仁恭无力组建的精锐。
即便以徐乐的骄傲,也不得不承认玄甲骑不能算作天下无敌。事实上玄甲骑也属于具装骑的一种,只不过其所用的战法以及装备,和大多数具装重骑不同。可是从源流上溯,便会知道徐家玄甲骑以及墙式战法的起因,也是这些如同移动堡垒一般的具装铁骑。
在当下的战场上,具装骑就是所有军将的梦靥。每当他们出现,便是随意屠戮收割性命之时。不管是步兵阵还是轻骑乱箭袭扰,都难以对成规模的具装铁骑形成阻碍。即便是足智多谋善用奇兵的智将,面对这种蛮不讲理的重骑兵时也拿不出太多办法,大多数时候只能把自己手中的具装骑投入,让彼此之间决个胜负。
当然这并不代表具装骑就全无缺点破绽可言,只不过在其强大的战力面前,所谓的缺点破绽,很多时候都无关紧要。再者装备这样一支甲骑所费财货亦是非同小可,组建之后要想保持战力不坠,亦要持续投入大笔钱粮供养。是以具装骑数量的多寡,也可以间接证明国力强弱。
沙场征战固然要看将帅才具兵士勇武,可是在背后支撑军队存在,并且决定其盛衰的终归是国力。恒安甲骑骁勇善战,论武勇远在马邑鹰扬之上。但是刘武周钱粮匮乏,便只好仰王仁恭鼻息过活,如果不是徐乐斩下王仁恭首级,刘武周和他的部下早成了刀下鬼。这便是国力于战事的影响,刘武周如此,其他人亦如是。
正是因为这一点,是以杨广对于具装骑也视若珍宝,轻易不会拿出来消耗,更不会让他们随便抛头露面浪费财力。徐乐自来到江都之后,和骁果军打了多次交道,可是直到今晚才见到骁果重骑身影。
只看这些骑兵摆出的阵仗,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乱军可比,而是真正得心腹。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越货或是掠夺宫人,而是直奔大隋帝王的人头以及皇帝宝座。凡是被他们认为有威胁或是可能成为阻碍之人,千方百计也要斩杀当场。显然,徐乐这一行四人,便成了他们的目标。
区区三十余名具装骑兵如果放在战场上,实际起不了多少作用。千军万马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能迅速把他们淹没。可是在迷楼这种环境内,大兵团施展不开,三十铁骑便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尤其徐乐这边只有五人四骑,面对三十名重装骑卒,再加上数十轻骑,如果硬拼简直是以卵击石。
那名持马槊的军将举起马槊朝着徐乐一指,槊锋先是对准了徐乐的面门,随后又轻轻移向他的肩头,再向上轻轻一抬随后一动不动。所指位置,正是二娘杨思所在之处,随后既不言语也无动作。那些轻骑兵则举起手中骑弓,弯弓斜指天空,每张弓上都扣着一支狼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