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乐在玄甲骑的地位,就算真的是一屋子破烂,只要他一句话,下面的人也会毫无怨言地装车起运,当作珍宝一样对待爱护,也不需要将主做出任何解释。其实自两晋南北朝至隋,那些成就赫赫武勋的大将,对于自己的部队都有类似的控制力。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也没法让部下如臂使指,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宋宝也是认为徐乐这当口还在和步离胡闹,才敢在韩约面前说几句怪话,等看到徐乐出现就后悔不已,恨不得马上就冲到库房里去当苦力。但是徐乐并没有直接开口下令,而是带着众人走入库房之中。
刚才宋宝一脚踢破大门,又在外面折腾了半天,烟尘早已经落下,因此众人此时进入就没了方才那般狼狈。徐乐举目四望,见库房里陈列着若干书架,架阁上堆满了书籍。但是显然此时房间内书籍的数量远远超过当初预想,更多的书没有放在架子上,而是被堆放在地面。
显然宫人和宋宝的看法差不多,并不认为这些书能被算作珍宝,也并不爱惜。房间不知多久没人来过,架阁、书籍上都落满了灰尘。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些书籍很快就会被虫蛀或是风化、损毁,最终变成一堆残纸碎墨。
纸张在这个时代还是珍贵之物,这一屋子书籍所用纸张数字,想想就是个令人咋舌的数目,更别说里面还有些书是竹片卷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古物。还有些则是用羊皮制成,单是从工本考量,这些书籍的价值也非同小可。
如果是在太平时节,这些书籍绝对可以卖一笔好价钱,毕竟这时候的纸张少书更少,不管书籍里面记载了什么内容,都会有人以重金求购。再说也没人会用珍贵的纸张记录真正没用的东西,所谓开卷有益,在这个时代绝对是至理名言。
宋宝的看法也不是没道理,眼下乃是乱世,群雄之间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乱世文章不值钱,兵马钱粮才是硬道理,对于诸侯豪强而言,书确实可以算作无用之物。就算是那些以经学传家的世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花钱买书。宝贵的财富都得用在发展武备囤积粮草上,这些书根本卖不出价格。武人整日刀头舔血,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没人想的太长远。比起看得见抓得找的金银珠宝,书这种东西就不怎么受欢迎。
若是看也不看,只管低头搬运装车,宋宝也就不说什么了,最多是背后嘟囔两句。可是既然已经随着徐乐走进来,下意识地便去看那些“破烂儿”。他的目光在书籍上快速滑过,忽然目光停在一束卷轴之上,随后快步上前伸手将卷轴抽出,吹了吹卷轴上的浮土看了片刻,紧接着便大笑出声。
“哈哈,乐郎君骂得没错,我就是个不识货的睁眼瞎!还得说是乐郎君见多识广,差一点就走了宝。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库房里本就安静,他这么一闹,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过来。只见宋宝手中高举着卷轴,在众人面前比划着:“红琉璃!这可是红琉璃!看看这里面那么多卷轴,得有多少红琉璃。好生找找,说不定还有别的宝贝呢!这杨家人端的狡诈,把个宝贝藏在书里,险些就把我给骗了。多亏乐郎君,才让咱不至于上当。”
跟随进来的几个军将都是徐家闾屯客出身,也不曾见过什么像样珍宝,听宋宝说这卷轴的竖轴乃是红琉璃,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宋宝语气,也知道是个值钱的玩意,全都凑过去看。韩约皱起眉头,脸上露出几分怒气,刚要开口呵斥,徐乐却朝他丢个眼色,随后走过去从宋宝手中接过卷轴,微笑道:
“宋大可知,这里面写了些什么?”
说话间徐乐已经将卷轴打开一尺有余,递给宋宝去看。宋宝摇了摇头,尬笑道:“乐郎君莫要做耍,咱是什么根底你还不清楚?杀人放火还行,读书写字一窍不通。这上面写了什么,咱可是认不得。”
徐乐又看向其他军将,这些人也都摇头。其实徐敢也是教过庄客们识字的,不过人的精力终究有限,又是神武那么个环境。对于边地百姓而言,挽弓射雕的重要性远在读书写字之上,这些庄客更没有读写的需要,所以也就没人去学。这几个庄客和宋宝一样,都是睁眼瞎不认得字。
在当下,这也算不得丢人的事情。毕竟军中就是这么个环境,哪怕手握千军万马的大将,也有可能不认字,文牍往来全赖幕府文士操持,普通军将不识字就更不奇怪。
徐乐扫视众人,见大家都不认识,自己才看向卷轴,随后微笑道:“原来是齐书。”
宋宝一愣:“骑书?讲骑马的?这班文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闲着没事干,就知道指手画脚。骑马打仗是咱们军汉的事情,还用他们教?真当自己是圣人,什么都知道?”
“升明三年,宋臣萧道成篡位,因其曾被封齐王,是以立国号为齐,年号建元。建元二年设史官,由檀超、江淹掌修国史。除此之外,另有沈约、刘陟、王逸等人编撰齐史。萧道成之孙萧子显于梁武帝时期结合前人史稿编撰南齐史稿,是为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