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监不必如此,孤知道你的打算。”李渊的语气也略微缓和了一些:“咱们筹谋大事之时,所仰仗的也无非河东六军鹰扬。彼时谁也不知玄甲骑尚在人世,更不知道有朝一日会为我等所用,不也是照样下定决心起兵?如今我军席卷关中,帐下豪杰万千,难道离了玄甲骑便不能厮杀?”
“速战……”裴寂小声嘟囔了一句,但是也没有再说下去。他当然听得出来,老友心意已决不能更改,任凭自己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结果。说到底还是因为玄武门那件事,让李渊对徐乐和他的部下有了防备之心,短时间内不想让玄甲骑立功太甚以免其越发骄横难制。再有就是对二郎的刻意打压了。
毕竟徐乐于洛阳大战,能够统带玄甲出战的只有二郎李世民。说起来李渊对于自己几个子女都极为宠爱甚至到了好坏不分的地步,哪怕是闯下大祸的李元吉,等到他气消了也一样会关爱有加,自然不至于对李世民有什么特殊偏见。主要问题还是李建成领兵于潼关,如果这时候李世民领兵征河东,日后还是面临两兄弟军功难分高下的问题。说到底李渊维护的不是李建成,而是嫡长即位这个统绪,这一点自己也是极为赞同。
毕竟经过多年战乱礼崩乐坏,连帝位传承都变得充满变数。这一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变,这个天下就很难摆脱以力为尊的想法,自然就没法由乱入治。不过李渊这行为,多少也有点过头了。万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不管有再多的道理,都得先保证大唐江山稳固才行。连国都亡了,再说其他还有什么用?
自己满腹经纶,刘武周不过一个土棍,两下对垒自家倒是稳操胜券。可问题是刘武周背后的突厥执必部,那可不是好惹的主。要想一下子就让突厥兵吃苦头知难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动用玄甲骑,让他们冲上几回就什么都解决了。
现在李渊为了打压李世民和玄甲骑,就不派他们上阵,在裴寂看来就是轻重不分。可是圣意已决,自己也逆转不了,只好思虑着说道:“云中子弟弓马娴熟,十几岁的少年郎便可挥刀杀人。如今再得了钱粮甲胄,就越发的不易对付。”
“右武卫大将军姜宝谊乃是天水姜平襄之后,家学渊源文武双全,太常少卿李仲文素有谋略。有这一文一武辅佐,再检精兵五万,难道就抵不上这区区万余玄甲?”
李渊看出裴寂的心思,开始分派兵将。姜宝谊的名号裴寂也是听过的,此人将略武艺都是上上之选,确实也是大唐武将之中一流人物。说到底李家的底蕴在那,不可能真的离开徐乐就没有能拿出手的武人。当日玄武门大战,也是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派将上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把自家武人都拉出来围攻。是以不少上将没有和徐乐交战不是因为无能或者怯懦,而是实在缺乏个合适的身份和立场。
原本留姜宝谊在长安,也是有着坐镇京畿用意。现在把他派给裴寂,足见李渊的诚意。至于李仲文,裴寂倒是不太在意他的谋略,而是在意他的身份。这李仲文和李密之父李宽乃是手足,是李密的叔父,也是李家制衡李密的一个重要人物。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把他安排在自己身边,他看向李渊问道:“此人……不派到大郎那边了?”
“此番种种变故少不了李密的手脚,他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哪里还有什么宗族情分?这人留在京中也无用处,还是让他随你出战。再者此番胜负难料,万一有人因李密之故迁怒于仲文,只怕对其不利。此番让他远离是非,也是孤的一番心意。还要劳烦裴监,替我好生照料于他,千万不要让他受了什么委屈才是。”
“臣……遵旨。”
裴寂口中说着,心内已然明白,李渊话说的好听,实际就是让自己监视李仲文的举动。李密这番放得好冷箭,李渊就算不死也是元气大伤,细算起来这里面固然有李元吉的责任,也少不了有人勾结李密泄露军情。李仲文这个叔父难免让人疑心。
只不过此人素来低调,又对李渊很是忠心,无缘无故不好处置,让自己带他出战,就是为了给李仲文和突厥人勾结出卖军情的机会。如果自己能抓住他的现行,就能服众。此番自己出兵不但是要破外敌,也是要为李渊去了内患。
这时李渊又说道:“孤要坐镇长安不能陪伴裴监征战,唯有备下美酒羔羊,等待兄凯旋之日犒赏将卒。”
裴寂也不答话,只以一礼以谢。君臣之间不需多言,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信任,也知道是何等的责任。
就在这时,忽然殿外传来几声走动,裴寂、李渊都一愣,随后裴寂就知道:肯定是窦皇后那里有什么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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