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是二郎这么做也实在是太冒险了。不说是否破敌,咱们自己先走到了死地。若是一个不留神,只怕就要全军覆没。别的不说,粮草总得供应上。”
“只怕粮草这事,并不在二郎计划之内。”尉迟恭在旁忽然接口。
李世民看看尉迟恭,苦笑道:“不愧是乐郎君的好朋友,果然能猜到某家心思。敬德所说不差,这军粮之事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也不曾想到,事关大唐存亡之战,军粮居然会接济不上。看来我这一病,不光骗过了对头,也骗了自己人。”
长孙无忌一声咳嗽,李世民却是毫不理会,看向尉迟恭问道:“敬德是不是后悔了?你在刘武周那边过得不快活,到了大唐,却发现也不似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和阿乐的性情一样,都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可是人生在世,这种事又怎么少的了?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管遇到什么事,只靠一双拳头打将过去就是了。只可惜,我没有这个造化。”
“二郎说得什么话?俺第一天来投时就说得明白,刘武周对我不薄,我自当为他效死。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都没二话。可我尉迟恭顶天立地的男儿汉,绝不能给突厥人当狗!他勾结了突厥,又答应了阿史那那个狗贼,给他做先锋帮他夺汉家天下。就冲着一条,我就看不上他!徐乐那小子的眼光我信服,他看重的人绝不会差,哪怕是刀山油锅,我也跟你走就是了。至于你们家里的事,俺是懒得听,也懒得操心。不就是没粮么,在恒安那时候早就习惯了。也就是你们的兵马娇气,居然挨不得饿。这要是放到边地待几年,就都老实了。”
尉迟恭看看李世民:“不过咱在刘武周麾下的时候,也知道一个道理。不管有多少家底,到了玩命的时候,都得散给那些玩命的将士。就算是杀头都得吃饱了上路,空肚子玩命的事没人愿意干。不管你啥时候去偷刘武周的营,都得准备好一批粮食,还得有荤腥。大家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杀人。”
长孙看尉迟恭那两眼放光的模样,都拿不准他是急着要打仗,还是急着要吃肉。连忙阻拦道:“二郎筹划这么久,又走到这个地步,分明是要一战定生死。千万不可草率。”
“看你说的,咱们打仗就是赌命,什么时候不是一战定生死?”李世民朝长孙无忌说道:“那日若不是敬德舍命救护,我已经死在薛举槊下。谨慎不等于怯懦,前怕狼后怕虎,还打什么仗?趁早死了算了。”
“那你有几分把握?”
李世民看看尉迟恭,后者摇摇头:“一成都没有。”
“那不是送死?”长孙无忌虽然没有失态到喊出来,但是说话语气已经不自觉地变得有些焦躁。
“俺说得是实话。宋金刚那厮用兵是把子好手,咱们恒安甲骑又是偷营的祖宗。拢共那么点人,和突厥人硬拼早就死光了。我们能守住云中还能杀得突厥人哭爹喊娘,靠的就是偷营、夜袭、打埋伏。整日打雁的不会让雁啄了眼,何况你们的兵马也不太会打这种仗。就算偷营得手,也得想好怎么对付薛举和他手下的铁骑兵。薛举是夜眼,白天晚上对他来说没分别,偷袭对他影响有限。咱们这没人是他对手,到时候只要他带着铁骑兵挡住咱们势头,宋金刚就有时间整顿兵马。偷袭打得就是一口气,这口气让对手喘不上来,就能要他的命。可他要是把气喘匀,就该要咱的命。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胜算。要是在恒安,这时候就该抽签,去的人喝酒吃肉找姑娘,留下的准备养活这些送死袍泽的家眷。”
“那……那还打个什么。”长孙只觉得一阵无力。听尉迟恭这么说,李世民苦心孤诣想出来的办法,根本就用不上反倒是会送死?既然如此,索性不去才对。
李世民道:“难道守在这里就有活路?等到军粮耗尽一样是个死。再说咱们也不是全无胜算,敬德说得只是正常情形,但是打仗打得就是这一线生机。乐郎君八百破十万之前,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能打胜仗。他能,咱们就能。吩咐下去,杀三千匹战马,给玄甲骑的兵士吃饱饭。今晚某率领玄甲骑偷刘武周的营。胜负生死,就看这一遭!”
长孙无忌心知,李世民这是要孤注一掷拼命。夜晚之间变阵不易,自己对于墙阵未曾全面掌握的短板,可以被掩盖住。拼着玄甲骑元气大伤,也能兑掉刘武周大半条命。不得不说,这未必是好主意,却是当前处境下,唯一的破局手段。
尉迟恭未曾作答,但是从他神色看,显然也支持李世民如此。长孙正准备传令的当口,忽然阵阵号角声传入耳中,尉迟恭、李世民同时皱起眉头:突厥人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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