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擅长讲故事。
更直接一点说,除了修炼以外,他什么都不擅长。
他怕自己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跟那个朋友讲笑话一样,那就太可惜了。
鼠一又摸了摸下巴。
要是听众是别人,那么他就不必这么纠结。因为他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必理会。
但听众是师父,他就有些无法拒绝。
就像刚才说的,他不擅长除了修炼以外的所有事。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拒绝别人。
面对不想不愿和不喜欢的事,他的一贯做法是装聋作哑和立即走开。
但此刻,这两种做法都不太合适。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心里遣词造句。
他不想把这个故事讲得很糟糕。
那样不尊重眼前的少女,也不尊重回忆里的朋友。
这个时候他有些庆幸自己的修为和所修炼的功法都不错,可以做到一念万法。
一个念头的功夫,常人只可以想起几个句子,他却可以整理出一部长达数万字的小说。
当然,这只是因为他不太擅长讲故事。如果擅长的话,以他的修为可以做到更快更多。
鼠二看着满眼期待的少女,决定分心二用。
一个念头继续斟酌怎么讲述他和朋友的故事,一个念头则为少女做预热。
“我和她的故事说来话长。师父你着急吗?”
“小哥哥常说,好饭不怕晚。”
“那我就说慢点。要是说的不好,你跟我讲。我再改。”
“快说快说。”
而在鼠一准备讲述的时候,少女又伸手示意他暂停。然后她从丝茧里翻捡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物件递给了鼠一。
鼠一接过一看,是把纸质折扇。
扇面上最显眼地是有一树开到荼蘼的桃花,桃花树下有一小女孩在荡着秋千。
而配合上少女脸上自豪的神情,鼠一不用多想,便知道这扇上荡着秋千的小女孩便是眼前这个少女。
果不其然。
“这是我。小哥哥送我的生日礼物。漂亮吧。”
鼠一不懂书画。他也分辨不出这副画的好坏。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回答。
“漂亮。”
只是他还是没弄明白少女为什么要把折扇递给自己,便用眼神询问少女。
少女理所当然答道:“讲故事的人不是都应该配一把折扇吗?”
少女的话一下子就将鼠一的记忆带回了更久以前。
那时候,他还是只普普通通的老鼠。不过他有一个寻常老鼠都没有的爱好——听酒楼里的说书人讲那些江湖路远的故事。
那间酒楼说书人并不固定,有好几拨人。酒楼老板有时还会花钱请一些当下名声最高的说书人来说书。
有屡试不第的年老秀才,有没钱进京赶考的年轻书生,也有拖儿带女的中年儒生。
各有各的口音,各有各的故事情节侧重,各有各的抑扬顿挫的腔调。
但他们总会有一个共同的动作。
在开讲前,“唰”的一声,利落的打开折扇,再“啪”的一声合上,砸在自己的手心里。
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如同江湖里的剑客拔剑再归鞘。
他们神采飞扬的神情也仿佛刚刚用剑征服了整个武林与几个美人。
那时的鼠一就萌发了一个很远大的志向。
他想成为说书人口中的绝代剑客,单骑仗剑走遍整个天下。
鼠二知道鼠一的这个远大志向,也立了一个,打下一个让鼠一走不完的天下。
只是鼠二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个远大的志向,鼠一还有一个很小的奢望。
如果当不成剑客,那就当一个似乎能够满足人所有欲望和遐想的说书人。
然而现实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鼠二也没能成为高居殿堂之上的天下共主,早早死在了一只黑蛇的口中。
鼠一也没能仗剑走遍天下,而是躲在了常人无法注意到的阴暗角落。
整理下自己的仪容,学着那些说书人意气风发的笑容,鼠一打开“桃花扇”,然后一敲手心。
“各位看官,你且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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