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王苏州经历过不止一次。离别时的漂亮话,他说过很多。但是他一直都是站立在自己的立场上。
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替别人说话,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
说实话,那些话有些冲,呛得他鼻子和心口都有点堵。
但是他还是很努力地在完成着这个简单又挠人心肠的遗愿。
“她很高兴遇见你们兄弟俩。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她也不会活得如此快活。”
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也许微风吹得人发痒。身处两地的鼠一和鼠二同时红了眼眶。
低下头,鼠一仿佛在做着忏悔:
“是我拖累了她。”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她也不会死。”
“在经历过黑蛇的经验教训后,我发现毒可以有效的帮助我战胜一些难以战胜的敌人。所以我在修行的同时,迷上了研制毒药,并不断尝试着与自己的功法相结合。而为了更好的隐藏我的实际修为,我在制毒这一方面表现出了一定天赋。这可以让姓柳的不至于太过怀疑我,也不至于觉得我是个废物而随便把我牺牲掉。”
“这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省去了好多麻烦。但这也让姓柳的并没有把我彻底遗忘。那天他找到我,要我帮他做一件事,给一座城下毒。我不知道他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也不在乎,所以我拒绝了。”
“然后他就很巧合地为画皮换了一个任务。美名其曰,照顾她,特意换了个简单的。但我知道,他就是在警告我。”
“面对这个警告,我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只能当做看不见。我知道,这才是对画皮最好的做法。一旦我表现出对画皮另类的重视,迎接她的会是另一种不同的对待。”
“那个任务确实比之前的任务要简单,杀一个普通人类。但对于连杀鸡都不会的画皮来讲,这是个非常为难的任务。为此她失眠了好几天。最后没办法,她跑来问我。我就给了她一些建议,教她如何利用自己画皮一族的天赋去接近那个人,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来一次不动声色的暗中杀人。除此之外,我还帮助画皮调查了一些任务目标的情报。在送她离开的饭桌上递给了她。”
“画皮当时很惊讶,因为我在她眼中一直也就是一只和她差不多没用的小妖怪。她还笑着问我,我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好好修行?要是把这些耍小聪明的劲用在修行上,没准我就是一只大妖怪,还可以罩着她。我说我就是一只大妖怪,完全可以罩着她,只要她想,她就可以不去做那个任务。当时的她喝了点酒,有些意识不清,似乎并没有把我的话当真。而且她说那是姓柳的给她的考验,她不能辜负他的期待。”
“我当时也喝了点酒,也不那么理智,便告诉她,柳先生居心不良。她很生气,问我有什么证据。我拿不出来,她就骂了我好一顿。数落我的不是,享受着聊斋带来的便利,享受着柳先生努力的成功,却不思进取,倚老卖老。如果只是这样就也罢了,还见不得别人好,活该空活千年,也还是个除了活得长便身无长处的废物。”
“我也有些生气,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其实也解释不通,没办法。柳先生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几乎快要把自己送上神明的地位了。偏偏所有人看来,他自己是不乐意,而是别人强行将他推上去的。”
“后来柳先生也没再找过我,我就以为这件事也许对他并不是那么迫切和重要。他稍稍警告我一下也就会停手了,应该也不会如何再耍手段。而且画皮的任务也没那么难,也不至于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所以便继续安心修炼着。”
“直到后来,他利用画皮的死,激起了聊斋内部对人类更为强烈的仇恨,我才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那些个任务就是骗局。他想要的并非那些普通人类的命,也并非为了锻炼这些小妖怪,而是完完全全把他们都当成了牺牲品。他想要的就是用这群小妖的死来激怒聊斋的成员,让那些普通人类的死来激怒人类。”
“我愤怒了。并且这种愤怒连同这一千多年以前就深埋在我心底的愤怒一起爆发了出来。我试图控制,但控制不住。而在杀死他的这个强烈念头下,我居然神奇般地打破了困扰了我很多年的瓶颈,突破到了驷车庶长的境界。”
“我以为这是上天给予我的提示,再加上实在厌倦了年复一年没有尽头的隐忍,最终我还是找到了他准备与他搏个生死。”
“结局就是一千多年的隐忍和等待就是一场狗屁,我输得很彻底。”
“姓柳的没杀我,而是想放了我。但是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让我帮他完成之前的那件任务。而作为额外的回报,他会给我提供关于师父您的消息,以及放我离开聊斋。”
“我本不想答应。可他说执行任务的地点是梧桐市。这里是画皮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和师父您所隐居的地点。所以我就来了。”
鼠一抬起头,看着少女,有些自责:“师父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少女让秋千悬停在鼠一面前,伸出右手搭在鼠一头上,仿佛对待一只受伤的小猫咪那般轻轻抚摸。
“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我们师门又不讲究什么成王败寇。你做的已经挺好了。”
鼠一没说话。
少女的动作让他想起了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