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呵呵笑着不说话。
周羽羊双手抱胸,气急败坏说道:“你笑什么。这就是真话。总之,我才不是为了关心他的安全才来这里的。我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他看着眼前的电脑显示屏,看着上面喋喋不休的授课老师,心中越发气愤:“要不是他这个废物,顶不起大梁,我爸妈又怎么会那么严苛的要求我?”
“我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见不完的人,做不完的作业。明明他只和我相差了几岁。为什么他就可以混吃等死,安心当一只咸鱼?我就偏偏要当一个乖小孩?”
阿福看着胸膛剧烈起伏的少年,默默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那是因为周总夫妇虽然生下了大少爷,但却一直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抚养过他,心中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吧。”
“我倒宁愿被丢在家里的人是我,被他们带在身边的人是他。”
“二公子……”
“行了,阿福,开车吧。不然就要赶不上航班了。我爸妈他们又得找我的麻烦。”
“没事,我去跟周总夫妇说一声……”
周羽羊升起车窗,收回视线,打断了阿福的话:“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们按计划准时回去。”
“你真的不进去看看他吗?”
“有什么好看的?阿福,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有些事,真不是……而且,就算我愿意见他。你怎么知道他就愿意见我,没准他心里也是盼着我早点死,就没人跟他争抢周家这份家产了。”
“大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很了解他吗?”周羽羊有些不耐烦了。
谁知阿福居然点了点头:“你不是总好奇有时候会找不到我人吗?那个时间,一般我都是来替周总夫妇看望大少爷了。”
周羽羊怔怔地看着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像对方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从小到大,他偶尔会有事情会瞒着他爸妈,但从来没有事情瞒着这位老人。他相信,这个老人是一心向着自己的,却没想到,对方也在暗中关注着周羊羽那个废物。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遭受到了背叛。
他红着眼睛,咬着牙说道:“阿福,亏我以为你是个没城府的,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这脚是踩两条船,合着两头都没落下啊。怪不得你不用讨好我。原来你还同时投资了那个废物。即便那个废物最后掌家,也不会亏待你。真的厉害啊。佩服佩服。怪不得你成了我爸妈他们最信任的心腹。”
“二公子……”
“开车!”
周羽羊重新戴上了耳机。原本就宛如天书一般的数学问题更是犹如蚊音虫鸣一般,吵得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阿福回头看了眼那些萧索的向日葵,发动车子离开了这里。
在离开小区,进入大路的时候,阿福才回头说了一句:“大公子家的客厅里,摆着一张老供桌,上面除了老爷子和老夫人的遗照,还有一张年久泛黄的全家福。这张桌子以前摆在太平村的祖屋里。老夫人在的时候,会雷打不动,每日晨起和入睡时念上一遍《观音心经》,敬香祈福。老夫人走了后,大公子就将桌子搬到了自己的住处,接过了老夫人的心愿,也雷打不动,每日早晚念上两遍《观音心经》。”
周羽羊身体靠在椅背上,头颅上仰,闭上眼睛,防止眼睛里成分不明的含盐溶液滚落脸庞。
过了一会儿,等红绿灯的时候,周羽羊突然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正在专注看着红灯的老人听到这微弱蚊吟的三个字,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二公子知道说对不起了。长大了。周总夫妇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
周羽羊呵呵一声:“他们一定会嫌弃我没出息,指责我是个软蛋,丢他们老周家的脸了。”
“二公子对周总夫妇误会很深,不过没关系。我年轻的时候也不懂事,也是白长了好多年,才渐渐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
周羽羊放下车窗,趴在窗口,将手掌挡在眼前,望向太阳。
白皙的手掌在阳光的照射下通体红色。
“是啊,他们之所以还会偶尔正眼瞧我,多亏了我身体里流着和他们差不多的血。要是没有这身血,估计我在他们眼中,连条野狗都不如。”
绿灯亮起。阿福松开刹车,轻踩油门,轻声道:“周总夫妇还是爱你们的。”
周羽羊坐回原位,关上车窗:“对,他们是爱我们的。只不过在我们之上,还有个天下集团更值得他们花时间和心思去爱。”
“如果他们有选择,一定会放弃天下集团,选择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你和大公子身上。”
周羽羊忽然想起了刚才那家书店的招牌,笑着说道:“是啊。他们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这么说。可是呢,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不是吗?”
阿福叹了口气。
时代是真的变了。
现在的年轻人能看见的世界大了,能读的书多了,能去的地方远了,心变得更野了,想得事情也比他们那个年代的年轻人要更大更多更远更复杂。
他像周羽羊这么大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放学之后玩什么游戏,回家之后能吃上什么美味。哪里来的功夫想什么爱不爱之类的东西。
再说了,像他们小时候,爸妈生气的时候,轻点揍他们,在他们看来,这已经就是最大的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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