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涛猛然惊醒。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并非是在执行任务,获取情报,而是在以一具区区凡人之躯,问责一位拥有逆天改命之能的神明。
他躬身致歉道:“抱歉,我的职业病犯了,面对任何潜在的情报,我总是忍不住想探查个究竟。”
江臣颔首道:“这大概就是你能以现在的修为,却力压很多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成为天字一号的原因。”
农涛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在那浩如烟海的档案库里,我试着查询需要权限最高的机密。”
“这样的信息只有两条。”
“第一条信息比较简单,也比较奇怪。其创建时间异常久远,大秦元年。那刚好是异闻司成立的时间。信息的内容是找人,找一个被天地遗忘了的女人。”
“奇就奇在,既然已经被天地遗忘,那又如何会有人记得她?又如何寻找?”
“难不成,这个女人和我一样,也与江老板你做过类似的交易?”农涛好奇地看着江臣。
当初看到这则消息,他是真的觉得匪夷所思。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可以直达仙人境的修炼法门,其保密级别,也还在这条消息之下。
他原以为,能够作为调查局的最高机密,即便不是事关天地存亡的骇人真相,也该是些能够助人得道成仙的秘密法门才对。
但事实却是,所谓的最高机密之一,竟然只是寻找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又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谁在找她?找到她会如何?找不到她又如何?
在农涛的注视下,江臣端起茶杯,心念一起。
已经有些温热的茶水再次变得滚烫,甚至冒起小泡,蒸腾的白气如烟似雾,遮住他那张并不英俊的年轻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而江臣的视线则透过这阵氤氲的水汽,沿着时间长河逆流一小段,来到万年之前,来到了一座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宫殿之前。
这座宫殿是这片人间自诞生以来最恢宏壮丽的宫殿。
便是后世万年,也无其他宫殿能够与之比肩。
后来有文人为其作赋,如是写道: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站在宫殿正门前,看着门洞上方那熟悉的“阿房”,江臣觉得这个文人写得极为贴切。
时隔万年,故地重游,便是江臣,也不由有些恍惚。
他现身于门前,在守门黑甲卫士的躬身行礼中,缓步走入其中。
一路上,不断有人对他躬身行礼。
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江臣不禁有些遗憾。
万年以前,他虽常常行走其间,但是却好像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它的瑰丽雄奇,也没有注意过生活在其中的那些鲜活的人。
慢悠悠走了小半个时辰,江臣终于从正门处走到了正中心那座最为庞大的宫殿前。
只要再跨过这9999级黑曜石铺就的台阶,他便可以进入到这个时间这片人间的权力中心。
拒绝了卫士为自己抬轿的请求,江臣自己拾级而上。
来到顶端后,江臣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整座宫殿群。
谁能想到,如此宏伟的一座建筑,所有人都以为它将与大秦万世不朽,然而不过十几年时间,它便被一位从楚地而来的匹夫给付之一炬?
“呵呵。”
江臣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是何事,竟让寡人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将军也笑了起来?”
江臣回过身。
一个身着黑色龙袍,腰挎青铜长剑的年轻男子正向他走来。
他怔怔看着这个年轻男子,笑容一点一滴消失。
谁又能想到,如此伟大的始皇帝陛下,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与大秦一起万世不朽,然而不过十几年,便在一个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夜晚,死在了知天命之前?
“快来,我跟你说一件大喜事。”
江臣任由身着黑色龙袍的年轻男子拉着自己,走进了高大的宫殿内部。
朝会早就已经散了。
空荡荡的大殿中间只站着一个身穿囚服的男子。
即便现在刚好是正午,即便殿内点满了鲛人烛,也似乎驱散不了空旷宫殿里的冷清。
二人来到来那位身着囚服的男子身前。
龙袍男子指着囚服男子对江臣说道:“你看,这便是寡人新任命的异闻司司主。怎么样?还可以吧。”
随后,他笑着看向囚服男子笑道:“韩非,你应该知道了,你的师兄,李斯想杀你。不仅是他,很多人都想杀你。”
“寡人也有杀你的理由。”
“但寡人不会杀你。”
“寡人不但不会杀你,还要用你。”
“寡人要让你来当这个异闻司的第一任司主。”
“作为第一任司主,你的职责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是为寡人的兄长,也就是大将军,找到他的爱妻,寡人的嫂嫂。”
“而第二个,是为寡人掌管大秦的修行界。”
“你要做到,凡是大秦境内,不管他是什么宗门仙人,还是洞府妖怪,都要听从大秦的号令,遵守大秦的法纪。如有违者,寡人赐你杀无赦的权力!”
囚服男子费力地举起镣铐,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弹掉指甲上的耳屎,笑道:“莫非是我被关了太久,出现了幻觉?怎么听见大秦英武圣明的陛下在说胡话?”
“寡人从不说胡话。而且大将军也在,他也是个见证。”
囚服男子沉默了,甚至忘了将举着镣铐的手放下。过了片刻,似乎是举累了,他才放下镣铐,笑着问道:“陛下真的愿意将如此重要的剑交到我这个敌国之子手中?您就不怕,我拿了这柄剑,却不替你办事,而是举起这柄剑,架到您的脖子之上?”
龙袍男子拍了拍江臣的肩膀,哈哈大笑:“寡人有大将军在身侧,何惧之有!”
囚服男子看向江臣,再次陷入了沉默。
身为韩国公子,他知道很多很隐秘的事情。
大秦奉六世之余烈,注定横扫六国。在这片人间已然难逢敌手。
凡人的力量是无法战胜秦国了,所以便有不甘心的人将希望寄托在了修行界。
他们居然可笑地想要依靠修行界的杀手来杀死秦王,来终结秦的节节胜事。
其中最招摇的莫过于燕太子丹,请动了易水门的荆轲以及野修秦舞阳。
可结果呢?却比前线战场更为惨烈。
号称“十步之内,人尽敌国”的天才刺客,却连秦王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反而是秦王配合荆轲演了一出在大殿内狼狈逃窜的大戏。
而其他诸国一看,不以为戒,竟然觉得反而是可乘之机,纷纷效仿。
重金之下,无数修行界人士如过江之鲫涌入这座没有城墙的咸阳宫,却尽数折戟这座阿房宫。
何其可笑!
囚服男子弯起嘴角。
不过要说可笑程度,自己才是那个最为可笑的人吧。
别国贵族,至少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自己呢?
仗着修成了前无古人的法之一道,自以为机智地以阶下囚的身份混进了这座阿房宫,伺机靠近秦王,以为能完成“谈笑间取走秦王首级”的壮举。
结果又如何?
故事的前半段是很顺利。
自己用敕字令定住了秦王身边第一剑客盖聂。
以笞、髌、劓、黥、宫五法,解决了明面上的五名影卫。
闲庭信步走向秦王,只待用车裂将之杀死。
但谁知道,半路中竟杀出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江臣。
而且好巧不巧,这个江臣居然就藏身在秦王王座之下那具铁棺之内。
不都说,那具铁棺是秦王为警醒自己而摆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