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鱼儿上钩,王苏州和范无救这两个渐渐找到感觉的演员顿时觉得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但好在他们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演这种戏了,已经渐渐掌握了一些演员基本的专业素养,不至于就此露出破绽。
而凭着多次配合磨炼出来的默契,他们更是不动声色间就用眼神完成了一次针锋相对的赛前垃圾话。
“老范,是时候分出胜负了。年度最佳演员的称号非我莫属!”
“呵呵,这一次必然让你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影帝!”
“等着瞧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老王,尽管放马过来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苏州当即再向前一步,对着范无救又是一个耳光,冷笑道:“你不跳出来我也想找你麻烦,这么多年,你为了自己的美名,杀了多少寿数未尽的凡人?”
怎么样,疼不疼啊,老范?要是忍受不住,就认输吧。以后看到我就叫声大哥,我就放过你。
范无救捂着脸退后一步。
呵呵,你是在质疑一个影帝的专业素养吗?是不是没吃饭?能不能使点劲?
王苏州再度向前逼近,手臂抡出大半个圆:“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给你擦屁股,吃了上面多少瓜落?”
这一次范无救没有退后,而是直接向后倒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体三周半,半边身子落在了书店门外。他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抬手指着王苏州:“你……”
老范可以啊,这波操作我给满分十分。
那是当然,你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想太多了你。
王苏州纵身前跳,双脚重重地踩在了范无救微鼓的腹部,“要不是你,老子早就升职加薪,找个油水足的部门,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范无救的脚和身体在被王苏州踩中的一瞬,高高翘起,随后重重砸回地面,口中更是随即喷出一口血雾。
虽然明知道这两人是在演戏,但杨晓丽还是感到了一丝担忧。
也就在她眉头皱起的一瞬,江臣的声音再次自心中响起。
“没事的。”
真的吗?
杨晓丽灵机一动,试着在心底与江臣对话。
果然得到了江臣的回答。
“当然。他们不光没事,反而还乐在其中。不信你听……”
在江臣的这句话之后,杨晓丽忽然觉得耳朵里听到的东西似乎多了一些。
“你的血吐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要你管?观众喜欢看就行了。”
“你血都喷我脸上了。你是不是借机恶心人?”
“呵呵,玩不起别玩。”
“你给我等着。”
也就在这时,王苏州冷笑着,张口就是一口口水对着范无救的脸吐去。巧合的是,范无救刚好坐起了身体,避免了被口水吐到。
“你这是不是存心的?”
“没有啊,我这完全是即兴发挥。”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晓丽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似乎是王苏州与范无救的心里话。
事实如同江臣所说,尽管表面上两人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可他们在心底却只是如同一对熟到穿一条裤子的朋友那般阴阳怪气地互怼。
听得杨晓丽都有些羡慕。
这么多年,那种能在生日时通过信微发个生日祝福的朋友,她是不缺。大学里几个舍友,都是这样。可也只是这样了。
像那种可以随意开玩笑,当时闹掰了,第二天就和好的朋友,她是一个都没有。
之前在与魏明分手时,她担心过,但也不那么担心。
因为她知道,像魏明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缺少朋友的。
他就像是太阳——尽管有时候太阳的热情洋溢会让人倍感心烦,但更多的时候,人们总喜欢身边有那么一轮太阳,好让世界变得更温暖一点。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魏明失恋时,可以通过一通电话就能找到一个远在隔壁城市的朋友开上两个小时的汽车来陪他喝酒。他的朋友也可以毫不客气地打电话将伤害他的坏女人恶狠狠地骂上一顿。
不像她,除了他的爱与怜悯,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为了嘲笑杨晓丽一般,一阵大笑声忽然在其心底响起。
“哈哈哈……打得好!使劲打!用力打!打死他!哈哈哈……”
杨晓丽的眉头再次皱起。
不必投去目光,她就知道这阵刺耳的笑声出自何人之口。
因为她对这个笑声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到就连在噩梦里,这个笑声的主人也总是跟着她,不舍昼夜,如影随形。
仿佛一根卡在喉咙口多年的鱼刺,在等待着时机,誓要在不经意间以一道小小的流脓的创口致人于死地。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在更好地看着王范二人表演的同时,也把不远处地上的那摊烂肉给收入眼底。
那摊名为杨念桐的肉块此时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逃跑的举动,停在原地,浑身的肉颤抖着。两片牙齿不时磕碰在一起,如同他心底的这阵狂笑一般,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一种恶心到骨子里的瘆人。
因为无人察觉的缘故,那笑声越发得肆无忌惮。
“哈哈哈,狗杂种,就你还是什么黑无常?杀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现在呢?怎么也像一条狗一样,躺在地上任人欺凌。不过也就是一条欺软怕硬的老狗罢了。”
“哈哈哈,狗杂种,你怎么光挨打?倒是还手呀。我想知道你们这些神仙冒犯上级会不会也像我们这些凡人一样悲惨。真他妈的废物。”
“呸!我只以为人间有这样的废物,不想阴间也有。亏我之前还把你当做一号人物,原来就真的只是个喽啰罢了。妈的,你要是人,我他妈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杨晓丽以前曾不止一次好奇过杨念桐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片惨淡光景,才能让他好好的人不做,尽去做个畜生。可惜她虽自诩是个恶人,但其恶的程度比之杨念桐,不过九牛一毛,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
眼下终于有了机会,但杨晓丽只听了片刻,便忍不住想要堵住耳朵。
如她所猜想的一样,这摊烂肉的心中似乎永远只有害人的东西。他的人生也似乎唯有从伤害别人上取得乐趣。
何其可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