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救不明白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嘿嘿傻笑着没说话。
杨晓丽也跟着笑了起来:“听你朋友的意思,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所以应该也不是只叫过我一个人公主殿下吧?”
范无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装傻充愣,眼睛发飘,似是走神。
而杨晓丽似乎也没指望得到回答,或者在她心中早已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转过头,看向那只苦苦挣扎着,想将自己的身体从山峰上拔出来的巨龙,喃喃说道:“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还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丑陋,居然能孕育出这样的怪物。”
范无救也转头看向那只想动又不敢动的巨龙,感到一阵快意恩仇的同时,又不免菊花发凉。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老板,而自己就是个打工的。
就这种惩罚手段,我八爷在地府兢兢业业数千年,论起杀人虐鬼,本以为自称天下第二,没人敢认第二,现在看来,只是坐井观天罢了。
他摇头笑笑:“那现在呢?”
“现在?”杨晓丽抬起头。
龙息已经变小,但火雨还在继续燃烧下坠。
她迎着火雨坠落的方向伸出了手。
无数落石宛如流星一般呼啸着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堕入眼前的无底深渊,消失于无声无息中。
但从始至终,没有哪怕一颗小石子将她砸中。
杨晓丽知道,眼前的火雨之所以表现的如此可爱,而没有向她展现残酷的一面,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边站着他们罢了。
“但此刻站在你们身边,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美!”
那美的到底是世界,还是我们这群人?
话到嘴边,范无救终究还是把问题又咽了回去。
这样的话说出口,用老王的话说,也太跌份了。
杨晓丽忽然大笑着,在原地蹦跳着,欢呼起来。
“我还没亲眼见过流星雨,但我想,那大概也就是和眼前的这些一样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雨,真的好美,不是吗?”
更何况,有些答案,其实就摆在人的脸上,不是吗?
范无救站在原地,看着如同一个孩子一般雀跃的杨晓丽,眯着眼微笑着,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了一句。
“是啊。这个世界好美。所以我才不能让那些丑陋的怪物,再把她弄脏了。”
诸多陈年往事,一如眼前纷飞的火星,明灭不定,波澜起伏。
对着今时人,范无救忽然想起了旧时月。
世人多知黑无常,少有人知范无救。多知黑无常是阴司里要人命的勾魂使者,却鲜少有人知道,他在成为黑无常以前,也是个人,也曾“当时年少青衫薄,满楼红袖招”。
说起来,其实老天待他不错,投的是个好胎。家里老父经商,积攒万贯家财,富甲一方。不过老天也照常给他关了一扇窗,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出血而亡。他父亲老来得子,对他自是疼爱有加,可无奈忙于生意,常年离家奔波,只能将他交给后娶的小老婆照顾。可怜那小老婆不过比他大了十几岁,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又如何能管得住他?
于是他便成了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野孩子。
照理说,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受欢迎,可这架不住他兜里有钱啊。于是他走到哪都是呼朋引伴。不过既然是冲钱来的,可想而知那些人的成色。而跟这些人做朋友的下场,更可想而知。
但这可想而知的事,却从来没有人想起去提醒范无救一声。
“一个都没有啊。”
当时的情况,即便是现在范无救想起来,也觉得这心是凉的,只有脑门子上的血是热的,把头发都顶了起来。
同样是弱冠之龄,别人都是忙着埋头读书考取功名,就他整日里出入酒肆青楼。别人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他是吃喝嫖赌,样样齐全。鱼肉百姓可能算不上,但横行乡里那却又绰绰有余。反正正常人见了他都想绕道。
而他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谢必安。
那是一次去山中打虎途中,谢必安趁他逞能落单,从树上跳了下来,骑在他身上,将他狠狠揍了一顿。
那时的老谢便已然有了后面的高冷范,高来高去,片刻之后,留下一脸茫然的他躺在原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事后范无救也曾重金悬赏过谢必安,可是当慕名而来的人看到他亲笔画的通缉令后,无不感叹这世界竟有长得如此另类,莫非是传说中的妖物?把范无救气得是七窍生烟,好几天没醒过酒。
于是事情就告一段落。
而后,如果没有意外,范无救觉得自己可能就会像很多故事里专门警醒世人的登徒子一般,沉湎于酒色,最后也死于酒色。
可是众所周知,这个世上哪能没有意外呢?
他父亲是老来得子,又终年到处奔走经商,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在范无救而立之年便撒手人寰。
可那时的范无救,除了没事裤裆是立着的,别处哪都立不住。偌大一个家产,不过几年时间,便败了个精光,落了个家徒四壁的下场。
而也就在这时,他再次撞见了谢必安。一路追了八条街,他才终于在一处无人的巷口里追上了谢必安,然后便很自然地又挨了一顿胖揍。歪在墙角,他终于得以问出了憋在心中多年的问题。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见到我无不称赞有加,毕恭毕敬,你却会莫名其妙地打我一顿?是不是因为嫉妒我比你帅?”
想到这,范无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在都记得谢必安当时的表情,好像吃了狗屎一般,难以接受,但又有口难说。
不过,老谢,你应该想不到吧。
其实那天躺在地上,我看着肩披浩日光辉的你,也觉得这个世界原来……
比我想象的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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