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着泪如泉涌的周大少,周乾整理衣物,躬身致歉:“是我们无能,没有保护好你的父亲。”
周大少抬起衣袖,擦了下泪水,而后上前一步,将周乾扶起,佯装微笑道:“怎么能怪你们呢,谁都不想这样的。而且,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如果真的要怪什么的话,那就怪……他的命不好吧。”
周乾还想说什么以表达自己的歉疚,可他看着周大少那张佯装微笑的脸,又实在无法厚颜说出让对方节哀的话。
眼泪未能止住,周大少索性不擦了,任眼泪自行流淌。他收起笑容,神情肃穆地问道:“朱招呢?”
不必明说,周乾就能够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愤怒和想要复仇的渴望。
他既欣慰,又难过,连忙解释道:“朱招可能也是横行惯了,不觉得人间有什么人能对他造成威胁。所以杀完人后,他也并没有迅速离开,只是留在原地,折磨……着你的父亲。而在这个时间里,我们的司主,也就是现在的调查局总局局长,从沉睡中醒过来,仗剑赶到,将之一剑枭首。也是因为朱招的现世,才让当局生出了要将异闻司公之于众的想法。而经过十年筹备,才终于在今年,完成了异闻司向调查局的转变。”
听到这样一个结果,周大少也是愣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用不知是笑是哭的表情喃喃说道:“原来你就死在这么一个废物手中吗?还真是够废物的。那我妈呢?她也是被朱招杀的?”
周乾的表情又是一暗,再次躬身说道:“对不起。”
周大少这回没有伸手扶他,而是冷漠地说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乾没有起身:“当时按照你爸的计划,是由他一个人以身做饵,设法引朱招入局,让方同志暂时躲避一下。但方同志她无论如何不同意,又说他们夫妻二人本为一体,若这个时候她躲起来,恐打草惊蛇。最后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她也参加了那次行动。而朱招他,虽然出手狠辣,但对于方同志这样的凡人女子却没有下手。所以她活了下来。
而当时在做这个诱捕计划的时候,虽然没有考虑到会失败的可能性,但我们其实还是按照惯例,做了失败之下的预案。这个预案也是由你父母提出。你父母他们提到了自己有身死的可能,所以为了能够后续天地集团能顺利交割到国家手中。他们留下了自己的肉身与魂魄样本。这才……”
“这才有了你顶替他的样子出现的一幕?”周大少再次将周乾扶起。
“是的。”周乾继续说道,“而之后,方同志她主持了你父亲的葬礼,也辅助我们实施了失败的预案,让我们的人代替你父亲进入了天地集团。然后,在我们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她留下一封遗书……自戕身亡。我们当时其实也已经派了同志贴身保护她,可她找借口支开了那位保护她的同志。我们……对不起!”
“遗书呢?”
“被保管在总局,如果你需要查看,我可以向总局那边申请。”
周大少低头流泪不语。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核心的问题。猛然抬起头,他上前一步,双手薅住周乾的衣领,使劲摇晃着,愤怒地说道:“你说我爸妈在09年就已经死了?那周羽羊是怎么回事?他可是10年出生的。我爸妈怎么生得他!”
周乾没有反抗,面露哀伤地说道:“他确实不是你父母的儿子。”
周大少停止了摇晃周乾。联想到周羽羊不似常人的天资聪颖,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也是你们的人?难怪他小小年纪却精明能干地好像成人。”
“并不是这样的。”周乾摇了摇头。
周大少眉头一皱:“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方同志身亡过后,我们局里安排了另一位同志取代她的身份。为了安全起见,安排的同志与扮演你父亲的那位是修行道侣。这样假扮起夫妻也自然一些。周羽羊便是他们的孩子,而他天资聪颖这件事,只是单纯的偶然。”
“难怪他们会更喜欢周羽羊,毕竟是亲生的。”周大少忍不住说了一句。
意味复杂,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戏谑还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戏谑。
而见到周大少如此表现,周乾立刻严肃地否认道:“不是这样的。”
周大少嘴角一弯:“那是怎样的?”
“他们是想替你父母履行好应尽的职责的,但说实话,他们也不过是初为父母,对于孩子相处这一块,并不十分在行,加上你与你父母的关系……所以他们是不会与你相处。而另一方面,我个人认为,他们可能也觉得自己不配去替代你的父母。总之……”周乾神情有些激动,极力想说明什么,儒雅的面容上,血管微微突起。可片刻之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过了,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有气无力的话:“我们做的不好,不配当你的父母。”
周大少微微挑了下眉毛,没有习惯性地继续讥讽,而是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他们?不是你的?”
“不是。”
“怎么人越来越多了?难道不止一个你在扮演周乾的角色?”
周乾苦笑着点头道:“刚才我说让你叫我们无名氏,是因为我其实是无名二号,在我之前,还有一个同志在扮演周乾。”
“你们这还是轮班制?星期一三五他值班,二四六你值班,还是分单双号?”
“都不是。他在前不久牺牲了,所以我接了他的班。”周乾摸了下自己的脸,“现在这副身体内住着的,是足足三个灵魂糅杂在一起的灵魂。”
三个灵魂糅杂在一起,居住在同一副肉身之中。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周大少不得而知,也无从想象。
但他在网上见到过一家几口人居住在仅仅七平米的房间里的新闻。
厨房、洗手间、卧室,都在这仅仅七平米的空间之内。那种逼仄可想而知。
而这两者虽不相同,但也理应有相似之处。
不过他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继续深思这个问题,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个无名氏一号的牺牲给占据了。
无名氏一号扮演地是他父亲的角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死得并不是无名氏,而是他的父亲,如果他的父亲没有死去的话。
他从未想过他父亲会身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