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这样,你就死一次给我看看吧。”
贾仁看着镜中那个摆出温和笑容的黄毛杀马特,怔怔无言。
他刚才听着对方的语调,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
然而对方的这一句,却是直接将差点爬回悬崖之上的他又一脚给踹了下去。
他没有尝试求饶,因为那注定是无用功。
只要是对方决定了做的事情,那就不会因为任何其他人意志发生任何改变。
他也没有试图反抗。
因为他很清楚一点,他根本没有任何能耐反抗对方。
若是自己顺从了对面,或许还能落得一个体面,可如果自己不想要体面,那对方就绝对会用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帮助自己体面。
至于这种帮助自己体面的方式,贾仁不需多想,眼前就直接浮现出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王哥拿着刀,轻轻在赤裸的堂哥身上游走。那时候,他也是露出了和今天差不多的微笑神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剥一个活人的皮,反而像是小孩子拿着蜡笔在墙上涂鸦,带着天真烂漫。
堂兄没有哀嚎,也没有动弹,只是剧烈转动的眼珠和放大的瞳孔却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贾仁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景。
他小时候见过很多次村里杀猪杀牛杀羊的情景,不过当时这种血腥的场景并不让他觉得害怕与厌恶,反到让他觉得欣喜,因为这意味着他晚上又能吃上香喷喷的肉了。
而在加入王哥的这个贩毒团伙之后,他自然也见过发生在人身上的一些血腥场景。
按照王哥定下的规矩,加入的人一般都需要立下投名状。不过因为当时他才未满十八岁,王哥居然以此为理由免去了他的投名状。
因为这一点,他其实曾经一度将王哥视为心目中的偶像。
冷酷无情的同时,还保留有一些起码的底线,真的就好像电影里的那些黑帮大哥一样。
也因为这样,他只能以边缘人物混迹于团伙里。杀人这种记功的好事自然轮不到他,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负责收尸这种粗活。所以他见过被勒死的尸体,也见过被枪打爆过脑袋的尸体,还见过被刀剖开肚子,肠子漏了一地的尸体。
第一次自然是怕的不行,几乎只是站在旁边看着老资历的同伙工作。
但当第二次的时候,其实就没那么怕了。
这也就导致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血腥,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黑社会成员,然而当他亲眼看着小时候一起玩的堂兄被一点一点剥去白皙光滑的皮肤,露出下面还在蠕动的血肉时,他才知道,原来他所见过的东西并不算什么。
毫无意外的,他当时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要把胃给吐了出来。
而这一幕,在这十年来犹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被与此相关的噩梦惊醒了。
也是因为这点经历,他后来只吃熟食,极力避开一切能够看到生肉的场所。他不去菜市场,也不吃火锅和烧烤。
对此,他告诉别人这是“君子远庖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只是单纯的害怕而已。
黑暗的房间里,贾仁似乎看到有无数哀嚎的身影在向自己伸出尖锐又可怖的魔爪,但他并没有像他过去以为的那样被吓瘫或者吓尿。当然,这也许只是因为他对此早就有了一定预期。
与虎谋皮者是什么下场,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很清楚。
沉默了不知道几分钟,他才终于胡乱抹了把脸,而后打开了灯,并从一旁的茶几上找到了一把看上去还算锋利的水果刀,重新回到了镜子之前,并将刀,抵在了脖子之下。
以前在贩毒集团的时候,里面有人在吹牛时告诉过他颈动脉的位置。从这一刀下去,保管血刺呼啦,神仙难救。
“王哥,这样可以吗?”
镜中人笑容不变地点头:“当然可以。我这人其实没那么多讲究。”
贾仁闭上眼,手中用力。
可自杀其实比他想得还难。
刀尖只是划开了一点皮肤,他就仿佛遇到了无穷的阻力,再也用不出力。
感觉到有一点血从刀尖处渗了出来,手中的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地板上。
而他的人也站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镜子前,鼻涕眼泪如同水管破裂一般地涌了出来。
他拼命地将头磕在办公桌上:“王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糊涂,我不是人。我不敢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真的,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毫不犹豫,也不问为什么……”
看着磕头不已的贾仁,镜中人顿觉索然无味,也没了继续玩下去的兴致。
倘若这小子能硬气一回,无论是反抗,还是坦然赴死,他都能高看对方一眼,可如此窝囊样,真让他瞧着就恶心,恨不得立刻出手废了对方。
只是一想到先生的交代,他又只能强行按下这种念头。
像贾义这么听话的工具人,现在也不是那么好找了。而眼下他最缺的就是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重新调教出一个合格的工具来替代贾义。
偏偏博微传媒这边在先生的计划中还是占据了一定份量的,要是若是因为这一点,耽误了先生的计划,那么很显然,眼下这小子的遭遇,就会上演到他自己的身上。
其实从这点说起来,他与眼前的贾义可以说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想起这一点,镜中人便更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