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事情后,黑眼睛消停了不少。他不再劝说或者告诫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们,任由他们或是悄悄投诚,或是犹豫不决,或是在人群中煽动情绪。
这一切事情仿佛都与黑眼睛无关了,他的情绪和精神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每天呆呆地坐着望着那堆化为灰烬的“人”,出神地望着也不发一言。黑眼睛看来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不论是哪个方面的。
江农感谢黑眼睛对自己的帮助,念着人的恩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他一向信奉的理念,在这个囚室里他遇见了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和人们。现在也只有与黑眼睛抱团在一起,才能让他有一份踏实的感觉。
漂泊如浮萍无家可归是对他最好的诠释,在这个地方他只有与黑眼睛有共同语言,也许是因为黑眼睛对智人组织有一种莫名的敌意,所以江农总觉得跟他在统一战线上。
也许江农自己还没有发现,他此时内心对于智人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观,他已经开始畏惧这个神秘的组织了。如果说从一开始的好奇,甚至到后来的感兴趣,再到现在的恐惧,他的每一种情绪都被对方把控着。
而畏惧中诞生了一种连他都没意识到的情绪——憎恶,打从心底对智人的憎恨和厌恶,抛弃属于人类的身份和特质,而选择机械的改造方式达到生命的进化。他开始询问起自己,这样的方式到底是正常的吗?
这本就是一种作弊,生命的进化是一个缓慢地过程,这样用改造的方式来改变生命特质,人真的还能被称为人吗?因为生命珍贵而产生的珍惜、渴望,对生命意义的探索和追求,这样的才能被称为人生啊。
江农开始反思自己这短暂的前半生,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拿出来当做自己独一无二的记忆,他的一切都是在平平淡淡中行进着,他以为自己一直就会这样子直到寿终正寝。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特别的个体,江农是一个很自觉的人,他是海里的一滴水,他希望自己普通。
回头望一望自己在世界那边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节点证明自己存在过,就好像自己现在失踪了一样,经历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也没有人发现,他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爸妈也不在自己身边,实际上他觉得每个人跟自己的生活好像是息息相关的,又好像跟这个世界是毫无关联的,这是一种异常矛盾的存在。
而现在......现在的智人更像是一群野兽,像一群野心勃勃的恶狼,占领、欲望、用尽各种手段的向上、将人的欲望无限放大,这是对人生命的漠视,因为生命不再变得珍贵,长生也是可以实现的愿望,漫长的生命里所能做得事情还有什么?江农不敢想......
人的欲望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的膨胀,贪婪是印刻在每个人骨子里面的勋章,就连他自己如果获得了无限的生命时,做的更多的事情应该也是去实现自己一些不可能的想法,就是因为他拥有无限的资本,可以将一些不可能变为可能,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可怕的现实,所有的常规和道理都可能被推翻掉。智人组织的存在会打乱一切正常的秩序,无论是在过去、未来还是现在......
所以他给予黑眼睛自己最大程度的关心,来表达自己的善意,这时候所有人的脑子在一切手段的逼迫下变得迟钝和麻木,各种各样的心思将正常人的人格和尊严四分五裂,只有黑眼睛这种人还能真正固守本心,只有他们还醒着、还挣扎着。
虽然辛酸却是事实,人们的思想比肉体更容易堕落,而堕落是没有下限的,江农甚至不敢想一个人真的坏起来会变成什么样,但他知道人本来就不比动物更有人性,却比狐狸还狡猾比狼还残忍比狮子还霸道......
他看得出来黑眼睛的心态已经变得犹豫了,变得动摇了,尤其在这风雨飘摇的一寸天地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黑眼睛的心态,那种对于此时状况的绝望,对于这些毫不思考也不回头的人们的绝望。
黑眼睛并不是在犹豫或者动摇智人洗脑的那一套,无论如何他都会坚守自己的底线,作为人类的心不会动摇。然而她却在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有效果,劝人、诫人、引人,他私下里做得很多,然而却收效甚微,智人组织的阴谋和手段太过高明,不是他一个人也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
最主要的就是这些普通民众的态度,在各个因素的影响下,这些普通的民众反而成了定时炸弹,他也叫不醒这些装睡的人。
或吓或骗或逼......将一切极致的手段用到极处,把所有人的思想搅乱,再从中找到那些清醒和明白的东西销毁掉,重新植入自己的那一套思想和认知。智人组织的背后是各种各样的能人奇士,这一套程序不知道玩过多少遍,玩得多么纯熟。
江农在囚室里能做的事实在太少了,除了能够帮着黑眼睛多拿几块固体食物块,还有能做的就是谈谈心和思想交流,而这些精神层面的东西他又不知道从何谈起,他对黑眼睛了解的实在太少了,少到很多话都无从说也没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