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王氏独自斜靠在石青引枕之上,保养得体的手上捧着一根剔透的玉如意把玩,看似恬然假寐,实则心下惶恐不安。
这顾月今日种种做派,叫她今后如何安睡得了,若是以往,她这玲珑手腕一使,早把那缺心少窍的蠢货哄得团团转,可如今几番心思落空,都被她游刃有余的轻易化解。
偏偏这死丫头片子,不光警惕万分,还事事都要压上婉儿一头。长此以往,她二房妄图靠着顾婉荣华富贵的心思可就不保了。若是她侥幸被哪家皇子看种,一朝跃了龙门,念及以往种种,这以后哪儿还有她二房的好日子过?
越是思虑越是惶惶不安,王氏心思愈加活泛起来,一咬牙,忙坐起来,叫了贴身伺候的周嬷嬷,言道:“我这心里总是忧思难解,慎的慌,你去叫了车驾,打发几个信得过的小厮,送我去城南的佛寺上上香,为婉儿求个平安吉利。”
那周嬷嬷领会道:“夫人放心,都是懂行,熟门熟路的机灵人。”
周嬷嬷伺候着王氏换上了一件极不引人注目的青缎褂袄,由着一众穿着爽利的婢子簇拥着朝镇国侯府院门走去。
学塾下学之后,学子们三三两两乘上了自家府上来接人的马车,顾婉顾慧乘着二房的华贵轿辇离开了,将顾月远远甩在后面。略有些为顾月方才言行所惊艳的公子小姐想要示好,顾月也一一婉拒,这些面孔里有许多都是前世助纣为虐,曾经明里暗里算计中伤过她的人中之一。
为虎作伥,伥鬼也是恶。但那是前世,而非今生。她今生要做的便是亲贤良,远小人,斩断那些因着前世心神蒙蔽,善恶不明而结下的那些孽缘!
秋雨驾着马,有些闷闷不乐,若有所思。
“你想说什么便说罢。我最不喜黏黏糊糊的做派。”顾月微微笑道。
秋雨挠头道:“小姐,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提醒您三两句,方才心安。”
“提醒什么?”顾月哑然失笑。
“就是那个沐小侯爷啊,您可万不能再去招惹他,我可听说他是毁人清誉的登徒浪子!为人张狂骄纵,又总是贪图享乐,沉迷美色。这样的人咱们可委实招惹不得,您要是再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少不了如何被编排造谣呢,秋雨不愿小姐的清誉再受损。”
秋雨说的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顾月一时间有些慨然,她轻叹一声,摸了摸秋雨的头,意味深长道:“知晓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着。”
短暂接触,顾月心知沐景自然并不是秋雨口中那般不堪,想来这声名狼藉应该只是掩人耳目,宜便行事罢了。
她懒懒掀开车帘,却见外间天色已经擦黑,巷弄中人烟稀少,她微微皱眉道:“秋雨,咱们莫不是走错道了?”
秋雨一拍胸脯,“怎会?秋雨日日陪小姐上学塾,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要怪就只能怪咱们这马,定是二房克扣月银,给配的劣马,这老马劳碌一整日,早就已经是油尽灯枯,跑不快嘞。”
顾月十分警觉,密切注视着小巷四周,只觉得越发偏僻,越发的不见人影,再加上暗沉的天色,更让她警醒万分。
她迅速说道:“尽量快些,咱们两个女子,却不曾带侍从小厮,若是有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