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姐翻看了刑名师爷递过来的身份证明,认真想了一会儿才问师爷道:“先生觉得如何?”
刑名师爷认真的答道:“行文和印信都没有瑕疵,不才觉得这东西是真的。”
梁小姐点点头认可了师爷的说法,又道:“先生将此文证交与父亲,可有为父亲打算?”
刑名师爷作为梁知府的心腹,自然知道梁小姐就是梁知府实际上的首席幕僚,此时梁小姐如此问道,他自然要严肃回答:“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请府台大人定夺。”
刑名师爷接到狱卒禀报后对此事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其实说起来,事情不大,却是两难。文书若所述是真的,粘杆处的人定然是在田千军身边卧底,那就得放回去。可若文书是假的,田千军身边的一个小头领,放回去实际对战局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但事情却不简单。往大里说,私放反贼就是通敌谋反,往小里说,被人骗了也是昏聩无能。这种事情,刑名师爷哪里敢自己拿主意?
但梁小姐显然对刑名师爷的表现并不满意,说道:“先生,家父重金求贤将您请来,可有亏待。”
刑名师爷连忙拱手道:“府台大人自然待我不薄。”
梁小姐又问道:“那先生为何要置我父于险地?”
“小姐何出此言?”
“先生如实禀报家父,是要家父作何选择?”梁小姐问出这话,刑名师爷便知道了梁小姐的意思。
张辰的事情本来就是两难选择,无论选择哪一边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刑名师爷将此事禀报梁知府本是理所应当,现在被梁小姐一说,竟有些踌躇。
“家父请诸位来帮忙,自然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出难题的。”梁小姐并未估计刑名师爷的尴尬,直言道,“此事在我看来,有更好的办法。”
刑名师爷大概猜到梁小姐想法,但还是抱拳躬身道:“请小姐指教。”
梁小姐摆出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道:“若是家父不知道此事又如何?”
刑名师爷摆出一副颇为震惊的样子道:“府台大人待我不薄,我自事之以诚,我……”
“名人不说暗话,先生知道我的意思。”梁小姐打断了师爷的话,“先生若不愿替家父分忧,自然是由我一个妇道人家出面了。烦请先生带我去见那人。”
刑名师爷能够猜到梁小姐的意思,只要梁知府不知道粘杆处的事情,无论张辰粘杆处身份真假都影响不到梁知府,只会追究知情不报之人的罪责。尽管梁小姐步步紧逼,师爷还是不愿意承担如此重则。
开玩笑,我虽然领着你家工钱,但可没说把命卖给你家。
师爷环顾四周,对着跟过来的狱卒说:“你先回去看住要犯,任何人不得接触,明白?”
待狱卒领命而去,师爷才向梁小姐深鞠一躬,说道:“小姐谋事、决断均是一流,学生自叹弗如,小姐所说也全部在理。然则,此事涉及府台大人前途性命,兹事体大,学生不敢擅专,还请小姐定夺。”
梁小姐见师爷最终还是把球踢回给自己,也不再苦苦相逼,只得说:“先生糊涂,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我等事发,家父还能尽力挽救,若是家父失势,我等只能陪绑。”
很多时候,位置决定了眼界,梁小姐和师爷打着哑谜,两人的算计并无高低,但师爷只是受雇于人,关键时候想的是怎么保全自己,而梁小姐想的却是怎么解决问题。这就是老板和员工的差异。一个遇到难题上报就行,一个则必须解决问题。
道理人人都懂,但却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师爷几经犹豫还是低头道:“学生以小姐马首是瞻。”
见到刑名师爷还是选择了退缩,梁小姐只得叹了口去,对师爷说:“那就有劳先生带路了。”
虽然私牢就设在知府府里,但是梁小姐却从未来过,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虽然管着事,但终究是大家闺秀,现在事急从权,却是第一次到了如此阴暗肮脏的地方。
狱卒和师爷又检查了一遍锁着张辰的刑具,才退出牢房,在外等候梁小姐的吩咐。
梁小姐倒不是第一次见到被打的若此凄惨的人,并未感觉到恐惧,反倒时张辰被火烧过的面容以及此地脏乱的环境让她觉得有些恶心。
梁小姐不愿坐在看上去不太干净的凳子上,于是只得和张辰保持了一段距离,用手绢一角轻捂着鼻子,刚想开口,又觉得距离太远怕声音被别人听去,只得在往张辰的方向挪了一些,才说道:“不用装了,你的那证明我已验过,是假的。你冒充朝廷官员,可是要罪加一等……”
话未说完,张辰出言打断道:“别诈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尚虞备用处一等侍卫统领哈伦曾教过我血滴子,他坐下十三太保多一半我也见过,你们若是看出我的证明是伪造,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会来见我?”
“你知道我是谁?”梁小姐问道。
“梁知府独女素有女诸葛之称,已经是仕林美谈,你是当世奇女子,咱们少些套路,多些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