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荣定了这事儿的解决方法,院子一时便静了下来。钟文娟好半天才道:“他爹,这次秋收的谷子是咱家今年唯一的收入来源,就这么贱卖了,来年可怎么过呀?”
“我也不知道。”李顺荣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屋,还反锁了门,谁叫都不理。
李奶奶也叹息着,却是去拉地上的李耀祖:“乖孙啊,你咋能借那么多的钱啊?一千块,咱家不吃不喝一年也挣不下这个数,你让家里怎么活哟?”
“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本来想赢点钱给家里盖个房子的,哪里想得到,却是输得这样惨。”李耀祖话说得讨巧,本来就将他当成眼珠子疼的李奶奶顿时就觉得这孙子特别窝心。
至于他犯的事,哎,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嘛。
“好了好了,别说了,先去吃饭吧,今天你大姐回来,我妈做了不少好菜。今儿吓着了吧,不怕啊,你爸不会不管你的。”
李耀祖点了点头:“嗯,奶奶最好了。”
钟文娟气急:“妈,你咋还惯着他?”
“事情都出了,总不能孩子饿着吧!”李奶奶依旧护着她的乖孙。钟文娟嚷嚷了几句也就不吭声了。
李耀祖可怜兮兮地坐上了餐桌,一看桌面上的好汤好菜,那嘴角就翘了起来。其他人都没心思吃饭了,只有李耀祖,吃了两碗。
李霞在一边看着,摇摇头回了自己房间。
这事儿她不想掺和,家里是吃糠咽菜也好,负债累累也好,她都想撒手不管了。可是想到瘦得不像样的爸爸,她心里又难受得慌。
这笔债,肯定会落在爸爸头上的,他已经够累了。
这一个晚上,李家人注定无眠。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第二天,李顺荣便出去打听卖谷子的事。眼下秋收还没结束,要在三天内凑够钱,谷子只能贱卖。
李霞找到李顺荣的时候,他正坐在小河边抽烟,那背影极为落寞苍凉。
她轻轻地走过去,在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上,轻轻叫了一声:“爸,找到买家了吗?”
李顺荣点了点头,苦笑道:“就是价格被压得低了些。闺女对不住了,你难得回来一趟,家里却闹成这样,让你放个假都不能安心。”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呢?但是爸,赌这东西,一但沾上,怕是没那么容易借,这回你帮小弟还了,那下回咋办呢?咱村里因为赌博倾家荡产的人可不少。”
“爸也明白这个理,可是你弟还这么小,总不能真让人将他的手砍了。兴源赌坊的人狠啊,说剁一只手,就不会只砍一根手指头。”他吧嗒吧嗒地抽着眼,满眼都是愁绪。
李霞沉默了一会儿:“爸,谷子现在卖有多少钱,放到后面又能卖到多少?”
李顺荣觉得她问得奇怪,但还是应道:“今年收成好,按照往年的价也能有个七百来块钱,但现在卖的话,顶多只有五百了。”
“要差这么多啊?”
“可不是。”
“爸,能不能先找大伯和三叔借一下,咱先凑凑,等卖了粮再还他们。这样也能多两佰块还债不是?”
李顺荣叹了口气:“借钱哪里那么容易哦,现在家家户户的粮都还在手里,真有余钱的也没几个人,一千块,怕是得借个十家人才凑得齐,就别欠那么大的人情了。”
这年头,借钱的确是天大的人情。
李霞沉默了半晌还是道:“爸,谷子还是等后面再卖吧,借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但是爸,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耀祖还这种钱了,如果还有下次,就让他被砍手吧。反正他有手有脚的时候也是游手好闲,还不如残废了呢,至少残废了就不能赌了。”
李顺荣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小霞,爸知道你生气,可那毕竟是你弟弟啊。咱家只有这么一个男娃……”
他的声音在李霞逼视的眼神下渐渐小了下去。
“爸,真的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
“那咋整,你妈和你奶奶你也是知道的,把你弟弟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我一打他,两人就死命拦着,想教都没法儿教。”
李霞道:“爸,别说妈和奶奶了,你不一样宠着他吗?”
李顺荣不出声了。
李霞叹了口气:“爸,送弟弟去部队吧。上次打人五百,咱家缓了一年,好不容易到秋收了,眼看一家子生活能好些了,他又欠了人家一千的赌资。这笔钱,没两年咱家怕是还不完。还不说小妹已经在相看人家了,到时候总得备点嫁妆吧,苦个几年倒是没啥,可要是他再犯点事儿呢?赌博可是个无底洞,总不能真卖房子吧,再说了,咱家那破房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她说得特别直接,句句都敲在了李顺荣的心坎上。
“我想想吧,这部队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他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