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人注意到了花家的安保阵势,和郡王府虽与别家有过口角,但战火没烧到花家。
待到巳时过半,湖边平坦之地已无空余,俱被各色帷幔包围。
花无尽听乐福说,荣国公府和武成候府两处最为热闹,不管女眷还是男宾,通通络绎不绝。
花家这边无人出头交际,老的少的都拘在帷幔之内,不是玩水就是画画,要么吃东西,恣意悠然。
太阳渐渐升高,逼近正午时,花无尽大致画完一张小画,有人来寻她了。
来的是和郡王府的管事婆子。
这位梳着利落的圆髻,上面斜插了把金簪,两耳上挂着金丁香,穿一身酱红色缎面褙子,容貌端庄,说起话来不卑不亢。
“我家世子夫人听说花娘子书画双绝,特邀娘子切磋技艺,还请娘子不吝赐教。”
郡王世子夫人,派了个管事婆子来请花无尽,虽然不太尊重,但在道理上没有问题。
花无尽是国公府的大小姐没错,甚至还是皇长子的母亲,皇上目前唯一的女人,却始终差着一个名分。
名不正,则言不顺。
不过,花无尽不打算理会名分和诰命等级的问题,说她居功自傲也好,狂妄自大也罢,她就是不想给这位世子夫人面子。
她把笔扔进笔洗里,扬声道:“乐福去告诉鲁妈妈,我不去。”
仅仅隔着道布幔而已,鲁妈妈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那位管事婆子脸上一僵,却没敢说什么,给自己圆了两句便回去复命了。
和郡王世子夫人姓孙,叫孙婕。
她听了婆子的话,并没有发火,而是呆呆地坐在藤椅上,只觉得心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气闷——今日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被花家占了地方不说,便是出去交际,也没什么人愿意理她。
到这里她才知道,郡王爷竟得罪了花家,难怪几个小姑子们无人愿来。
这不是踏青,而是找没脸来了呀。
且不说人脉多寡,也不说背景好坏,从根上看,她是嫩得发傻啊!
她怎么就派个婆子请花娘子去了呢?为什么就没多掂量一下?
毕竟,她品级再高,也架不住王爷和皇上有仇嘛!
真是小可怜儿一个啊!
孙婕自嘲地哂笑一声,用绢帕拭了眼角的泪,起了身。
那管事婆子紧张地看看左右,上前一步,小声道:“请夫人慎重,她虽没有品级,可也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孙婕微微一笑,让大丫鬟带好幕篱,方道:“妈妈放心,我虽自傲,却不至于不知好歹,只是出去走走罢了。”
管事婆子松口气,跟在两名大丫鬟身后,与之一同出去了。
刚走出帷幔,孙婕便看见一位头戴淡紫色幕僚,身穿玫瑰紫二色金缂丝褙子、披着素面玉色披风的女子,与一位身量中等的年轻男人,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一同往她这边走来。
那缂丝衣裳她认得,是施惊鸿在穿,但那男人是谁,为何莫名觉得有些面熟?
“施姐姐。”她上前打了个招呼,余光在年轻男人身上打了个转儿。
年轻男人大约二十左右岁,穿一身玄色素面衣袍,衣袖和衣裳下摆绣着大朵的红色牡丹,脚踩一双鹿皮长靴。浓眉,深目,肤色白皙,面容隽秀,举止斯文,放眼京城,比之出众的男儿并不多见。
他与施惊鸿相处随意,两人彼此间的距离竟不足半尺。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他身边的那个女孩也瞧着熟悉,并且,看向她的目光似有不善。
她得罪过他们?还是……孙婕下意识地看看花家的帷幔处。
“这位是花娘子。”施惊鸿给了一个她已经有所准备,却依然令她心惊肉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