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氏于是又往马车上跳。虽然她又端起了那一张笑脸,看着似乎十分亲切,但无论是牛氏,还是秦含真,都不想搭理她了。
秦含真心里还想,这天生长着笑眉笑眼笑唇的人,真是太有欺骗性了。看着那张脸,谁会知道她什么时候是真笑,什么时候是假笑,什么时候根本不笑?反正无论她实际上是什么表情,外人看上去都是笑脸。小黄氏长着这么一张脸,若不是一来就给了三房一个下马威,他们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好人呢。
六房的祖宅离得并不远,虽然夜里看不清,但秦含真借着昏暗的月光望过去,也能瞧见一大片白白的高墙,可见这宅子确实很大。她心里估摸着,只怕比京城的承恩侯府都要大些。当然,京城内城里寸金寸土,江宁的秦庄却有的是地皮,祖宅建得大一点,也没什么出奇的,况且这还是在秦家起复后,秦松带人来重新翻修过的,定然连范围也跟着扩大了。
祖宅里原有看屋子的下人,早就得了信,知道秦简要来,在前院点了灯候着。如今虽说来的人比原先预计的多了十几倍,但他们在惊讶过后,也应付下来了。秦简亲自开口邀请三房入住正院,连赵陌都被邀请去与他同住,下人自然没人敢反对。
正院很大,早就打扫整理过,拎包即可入住。三房下人也算是训练有素,还有周祥年与虎伯、虎嬷嬷带头指挥,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就把行李都各自归置好了。在他们收拾东西期间,厨房的人早早烧了热饭热菜送上来,族长还要来陪着用饭,秦柏一家便简单用了些,饭后秦柏留下来与族长喝茶说话,秦简虽然累得要死,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牛氏与秦含真倒是早早得以回了后院歇息,连赵陌都躲清闲去了。
这一晚,六房祖宅里闹到三更天才安静下来。
六房这边是清静了,宗房那边却不得安宁。
族长回到自家的宅子后,又数落了儿子一顿。这一回,他的语气要缓和一些,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当初我是怎么说的?让你小心招待你三叔三婶。安排他们到别的宅子里去住,是十分不妥当的。你还打包票,说你三叔不会生气。你瞧他今晚象是不生气的模样么?!别以为他没冲着你发火,你就能安心了。他犯不着跟你生气,因为他什么都不必做,就能教训你了!”
秦克用心里清楚,这事儿父亲是早就默许了的,如今却装作不知情,只一味责备他。但眼下不是反驳父亲的时候,他只能低头垂手:“儿子知错了。这一回是儿子想得不周到。”认完错,他又为自己辩解,“可儿子也是没办法。六房那祖宅虽大,但除了小长房住的正院占地最多,东路的院子是小二房的地方,西路都是花园、戏台子和客房,久无人住,都荒废了,哪里是能让三叔住进去的地儿?若安排他们往东院去住,小二房那边知道了,定要生气。儿子哪里知道他们分家了呢?还以为只是流言……”
族长叹气:“谁会想到呢?都以为你这个三叔早就死在西北了,没想到隔了三十年,他又活了,还拖家带口地回了京城,认了亲。皇上竟然也没责怪他,还让他袭了老侯爷的爵,这圣眷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秦伯复和他老娘虽说在信里总道他只是个闲散侯爷,不管事也没有实权,说话不管用,可天知道实情如何?我们也不能太过小看了他。今儿出了这桩事,你已是得罪了你三叔,往后可得好好赔罪,把今晚的事给抹过去才行。”
训诫完儿子,他又扫一眼秦克用,生气地斥道:“你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回房去?!往后好生用心做事,少听你媳妇调唆!她娘家嫂子是薛家人,她自然是偏着薛家的,可你姓秦,将来还要担起宗族里这一大摊子事儿呢。你不能事事都听你媳妇摆布!”
秦克用缩着脑袋,连声应是,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看到妻子小黄氏站在门外台阶下,一脸的惶恐,他心里又是一软,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低声安慰:“没事儿。父亲只是发发脾气吧,不会怪罪你的。一切有我呢。”
小黄氏低声道:“终究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信了嫂子的话,以为三叔真是个忍气吞声不在意的闲淡性子,又怎敢擅作主张,把他们挪出六房的祖宅去?”
“这哪里是你的错?”秦克用道,“本就是承恩侯霸道,小二房又……他们在信里就没说过真话,竟然还说小长房与小三房不和、有仇呢,看简哥儿对三叔那恭敬的模样,哪里象是有仇的?亲孙子都不过如此了。你嫂子就是偏着娘家,以为这就是对我们好了。日后我们注意着些,别再得罪三叔了就是。就算三叔真象二婶娘说的那样,空有侯爵之名,其实只是破落户,那也好歹也有个永嘉侯的名头呢。我们又算是哪个台面上的人呢?”
小黄氏柔声应了,柔顺地跟在秦克用身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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