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长袖被风鼓起,飘扬在空中,而那双深黑的眼睛却带着一丝看不清的深邃之意,仿佛一滩无底的深潭,连风浪都激不起来,而那深潭下面,却隐匿着无数的暗流。
一看到他,刘轻寒的脸色立刻又变了一下。
裴元修的手也从他的肩膀上放了下来,他立刻转身走了过去,正要朝皇帝行礼,裴元灏已经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胳膊:“免礼。”
他抬起头来:“皇上__”
裴元灏笑道:“今日不讲君臣之礼,你若要行礼,就要行家礼了。”
刘轻寒听着,不由的也笑了:“皇上这么说,微臣惶恐。”
“都说了,今日不讲君臣之礼,”说着,他拍了拍刘轻寒的肩膀:“元珍呢?”
“还在房内梳妆?皇上若叫,微臣让人去唤她。”
“不必了。”裴元灏笑道:“她盼这一天可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就让她再梳妆精致一些,做一个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刘轻寒笑了起来。
而这时,我感到一只手轻轻的牵住了我的手,低头一看,却是妙言。
她站在我的身边,船舱两边摇晃的红灯笼发出的殷红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也没能掩盖她脸色的苍白和失神,尤其当她听到裴元灏的话的时候,更是脸嘴唇都苍白了起来,小手微微用力的握紧了我的手指。
我下意识的想要抱住她,但她却一动不动的,只定定的看着人群中那两个男人的身影。
而这时,裴元灏慢慢的朝我们走了过来。
走到了裴元修的面前。
几乎和之前在金陵的码头上一模一样的场景,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周围的人不再是金陵的兵马和围观的百姓,而都是一个个手握重权,声震四方的大人物,这艘船上的人,对整个天下有几乎翻云覆雨的能力,而所有的这些权力,都几乎集中在了这几个男人的身上。
当我感到一个身影也出现在身边,转过头去的时候,看见裴元丰也走了过来。
就在这艘船上,这三个男人终于相聚了。
他们三个人这样相对着,一时间,连风都更加的凛冽了起来,长袍被风鼓满,几乎有一种要飞扬起来的飘摇感。
而这时,司仪官又一次大声道:“皇上驾到!”
顿时,大殿里喧闹的声音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所有的目光也都看了过来,然后便看见他们全都齐齐跪下,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我不是没有看见过裴元灏登基之后,为百官朝贺的场景,也早就听过这样的齐呼,但这一刻,在这艘高大的红船上,风气浪涌的长江上,这样的场景几乎是数百年来头一遭,也第一次有了这样的雄浑之音在长江上响起,一时间,风凛冽,浪翻涌,甚至连整艘船都微微的震荡了一下,而那声音从大殿内传出,在江面上激荡开来,掀起了无数的浪涛。
而牵着我的手的妙言,这一刻手指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她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皇帝,也见过她的阿爹在金陵一呼百应的模样,但这一刻,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皇帝的权威,当所有的人都跪拜在自己脚下的时候,那种仿佛腾云驾雾的感觉,是会让任何人失掉神智了。
也难怪,从古到今,有那么多人追求这样极致的权力了。
我轻轻的捏了一下妙言的手指,她立刻回过神似得,抬头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在说:这就是皇帝的权力吗?
而我对着她微微一笑。
是的,这就是皇帝的权力。
这就是让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甚至忘掉死亡的恐惧,不断掀起战乱和杀戮,也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只是,虽然这一幕显得那样的震撼,裴元灏却根本没有看他们,只是看着这两个兄弟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似乎也是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
半晌,他说道:“平身吧。”
那些文武百官和各地的王侯士绅才又站了起来。
虽然站起来了,但显然,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坐下去,于是,大殿里所有的人都这么站着,目光也都聚焦在了大殿门口这几个男人的身上。
裴元灏看着他们两,笑道:“朕很高兴,你们能来。”
裴元修也笑了笑:“元珍出嫁,是我们兄弟最乐见的一件事了,当然要来。”
“是啊,”裴元灏微微笑道:“朕,的确乐见。”
“……”
这句话,立刻显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裴元珍出嫁,仅就出嫁而言,的确是一件好事,但她的出嫁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就不一般了。
联合与分裂,合作与对抗,都在这一场婚事的背后,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的确是百年内不会再有的,最重要的一场婚礼。
就在这时,司仪官走上前来,轻轻的俯首道:“启奏皇上,吉时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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