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程听了她这句问话,身子轻震,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她,不过身上那种隐隐防备的刺倒是消退了几分。
“嗯。”
他只是垂眸淡淡答了这么一个字,好像这些全都不足为奇。
他声音轻得几乎让人听不到。
“你回来就好。”
他抬眸看一眼她,又很快低下脑袋,只是珍而重之地看着那对于成年人来讲过分幼稚的床单枕套,眼底涌动着暗色的情绪风暴。
“你回来就好。”
他又重复了一遍。
盛繁突然也跟着沉默了下去。
二人无声许久,连青程才闷闷开口,嗓音沉重。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盛繁扯了扯嘴角无声露出点儿苦涩的笑。
“我也不明白,莫名其妙地死,再莫名其妙地换了个身份,总之……就是这样了。”
“嗯。”
二人再度无话。
卧室的纱窗外,车子的马达声鸣笛声朦朦胧胧地传进屋内,纱帘轻轻随风舞动,小孔之间拂进几丝凉风。
连青程又问道。
“那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他的感性已经迫使他去相信这荒诞离奇的一切,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你经不起再一次的伤害和摧残了,若这把他拉出深水的唯一一根稻草也不过是场谎言,一切美梦惊醒的瞬间,他又当如何处之。
也许他会疯掉。
……
盛繁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情绪,她近乎温柔地看了一眼面色逐渐苍白下来的连青程,唇角弯起一抹温暖的弧度,又有几分无奈。
她其实并不忍心看到连青程的这幅模样。
他应该是骄傲的,自矜的,永远昂着头颅不甘屈服,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毛头小子的狠和倔。
乐坛曾有前辈评价连青程时,用上了赤子之心这四个字,盛繁认为恰如其分。
她伸手轻柔地拍了拍连青程的脑袋,压了压那几撮已经有些泛油而张牙舞爪四处张扬的发丝。
连青程有些不好意思地躲了躲,却体贴地并未完全躲开,任由盛繁动作。
“我们说,要在彼此的领域都坐到最高的位置,给那些曾经瞧不起我们阻碍过我们的人好脸色看,我们要笑着对他们说出滚这个字后,还能让他们诚惶诚恐地来舔我们的脚尖。”
那个夏天,盛繁在自己一往无前的上坡路上遭遇他人嫉妒黑手,而连青程则是蹲在被自己女友陷害的深坑里深受大众谩骂。
两人在不顺心的路上彼此相互安慰,没通告的日子就懒洋洋蹲在小区无人问津的烂水泥天台上吃吃夜宵喝喝小酒,胡编乱诌靠此解压。
在星空之下最渺小的两个蝼蚁,却拥有着比天还高的大大梦想。
那段最艰难的时光过去后,二人都开始顺风顺水,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发展,窦扣三十岁那一年,两人都以为,那个夏天胡编乱造的梦想就要实现。
可惜……
命运永远不会有以为这两个字。
连青程已经哽咽。
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傻,那常常被盛繁嫉妒的漂亮脸蛋已经冒出了些胡茬儿。
他眼睛青黑,眼皮微肿,哭的时候尤其难看,但他此时已经顾及不上那么多。
他声线已经颤抖了起来,牙关紧咬。
他死死盯住盛繁,眼前却是朦胧一片几乎要看不清她的表情。
泪眼之间,恍惚又看见她曾经的笑颜模样。
他颤声问道。
“窦扣,你为什么不早些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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