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它们像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像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老人与海》海明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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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疼,疼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全身紧绷绷的,像拘束在橡皮套子里。
梁小夏仿佛有种错觉。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漫长漆黑的,孤独一人在泥土下度过的时光。
体内的红色电流又缩成一团,小小躁动。像倒着放映的胶片,紧缩回梁小夏跳动的生命之心,随着她心核的节奏,闪烁膨胀,回缩。
梁小夏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除了意识。
她没有手,没有脚,没有躯干和五脏六腑。只觉得疼,疼得她的神经快绷得麻木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甚至无法睁眼。梁小夏想动动手指,却感应不到手指的存在。
不知道费恩怎么样了,有没有死。希望他没死,梁小夏此刻非常想将费恩折磨到生不如死。
黑暗中,一阵轻轻的歌声萦绕在耳边,轻得她得非常用力才能听清。
是精灵语,低沉婉转,像是最后的祷告。
这声音她能听出来,是洛基的。
——
“永别了,我再也不会看见你
最后一杯酒,
为你寻求理想和幸福的离乡背井,
却空手而归,
为你被磨破的衣衫和殆尽的意志,
灵魂倦怠阑珊
开得最艳的花朵,必先凋落
而绿叶,没有手的攫取
也会随着萎缩
最后一杯酒,
安息吧,我的朋友
你的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不要担心,
我会带着你的骨灰回到故乡
精灵的泥土,像火炉旁的花园般温暖芬芳
——”
歌声结束,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她身上。最后,一个吻,软软的,落在梁小夏的额头。
“洛基,是你吗?”梁小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她的声音虚弱得不像样子,随着话音的出口,肺部剧烈颤动,好像撕扯着一样,难受得她想咳嗽。
嗓音沙哑,就像金属片在地板上摩擦。声带,大概是烧坏了。
“是我。夏尔你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只虎口和手掌带着厚磷的三根指头紧紧拉住梁小夏的手,洛基半跪在床前,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梁小夏搞明白了,洛基大概是觉得她要死了。
“混蛋——水——”梁小夏喘了半天才说上来半句话,洛基快气死她了。
嘴巴张开,被喂了一些水,从食道到胃里,清流平息了几乎要冒烟的嗓子和全身的疼痛。
连续喝了三杯水,梁小夏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眼前还是一片黑暗,昏沉深邃,没有一丝明亮。
梁小夏憋着气,忍住不去在意眼睛的事情,试着去用意识联络镜月。
“镜月?你在吗?”
“在。”脑子里响起那个熟悉的大提琴一样的声音,梁小夏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梁小夏咬着嘴,犹豫了很久才问出来。可话出口后,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害怕听到答案,听到她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
“你要知道吗?”镜月也难得犹豫了。
许久,梁小夏才回答。
“嗯。你说吧。我听着。”
事实就是事实,事实一直都存在。这与她是不是接受毫无关系。
“不是很乐观。你全身都有不同程度的电火花烧伤和接触性烧伤。以左手臂和右手臂最为严重,声带和眼睛都受到了重度烧伤,感应神经几乎都烧毁了。我当时只来得及用元素之力护住了你的大脑,剩下的电流没有消失,它们全部进入了你的心脏,绞缠在自然之心里面,原因不明……可以说,你现在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最后镜月很简短的总结了一下。
“时俟呢?时俟怎么样了?”她记得时俟顶端的宝石在最后炸开了,不知道这个对时俟会不会有影响。
叹了一口气,镜月幽幽地说:“你可以自己去感应它。时俟现在还握在你右手上。”
梁小夏试着向时俟发送了问候讯息。
没有回应。
她不甘心,又给时俟讲了两个笑话。
“——这可是我最拿手的笑话了,就指着这招逗乐了。保证能逗笑你……”
还是没有回应。
她右手的这把弓,现在真的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弓,沉寂到毫无声息。
梁小夏嘴里发苦,眼角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