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终于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需声张的厚实,一种能够看得很远却又并不陡峭的高度。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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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六月,贝隆坡47号庄园大门紧闭。米白色的高墙严严实实地将美好的景色圈在院内,阻挡住各种窥探的视线。
院子中,那棵老歪脖的红粉花树上的鲜花早在四月初的一场夜雨中纷扬落下,墨绿色的树叶枝头现在结满了指甲盖大的红色小果子,隐藏在一簇一簇的叶团中,格外诱人。
高低相错的三个喷泉池,水流像调皮的小妖精一样,一跳一跳喷涌而出。精致的流水喷泉里,金色小鱼摆着尾巴,悠闲地游来游去,偶尔探出头,在水面吐一个泡泡,再缩回脑袋啄食水中石头表面的苔藓。
喷泉旁边,一块块田地整齐犁好,翠绿鲜嫩的菜叶从土地中长出,肥厚翠绿的叶片向着阳光伸展,舒展着接收阳光的恩赐。
梁小夏坐在堆满了各色植物的花园中,手上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纤细的手指划过书页上的文字,她慢慢合上五厘米厚的书,反复体味着作者隽永的智慧,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这本书陪伴她度过了美妙的一星期,沉浸在字里行间的箴言妙语让她心有所悟。
踮起脚尖,伸手摘了一颗树上结出来的红色朱果,梁小夏将果实在袖子上擦了擦,扔进嘴里。果实味道辛甜带酸,果肉饱满,齿间挤压出的汁水刺激着她的味蕾,让梁小夏分泌出更多的唾液。
咽了咽口水,她还是急了点,再过一星期,果子的味道会更甜些。
一年多过去了,她长高了一些,也从困惑,急躁,绝望和失望的泥潭中挣扎出来,逐渐学会醒度,等待和酝酿。
这一年里,她反复回忆着当时的一幕,身体中最后剩下的棱角,也被病痛和时间磨得圆滑平整。
那些狂躁的,不断诅咒的语句和不稳的情绪,在躺在病床上的日子里,像火苗一样舔舐着她的内心,又像喷涌的火山岩浆一样,反复被勾引出来。再由着思考和理智压回去,一点点凝实,形成她内心一块坚韧,光滑的固体,再不会起半分波澜。
明天就要出发去新的学校了,梁小夏将双手伸在眼前,取出一瓶许久没有喝过的人形药剂,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最开始的三个月,梁小夏被局限在轮椅上,手脚活动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整日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坐在花园里感受植物的情绪,或者在玛塔基尼和多兰的陪伴下,听他们念书。
在听完差不多四十本书后,梁小夏才能够勉强将手臂平举到胸前。每天喝下大量奇怪的药水,让她的身上又疼又痒,晚上还需要全身涂抹一种刺鼻的黄色药物,整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痛苦万分。
玛塔基尼和多兰都很忙,玛塔基尼忙着翻阅各种医术资料配药,多兰忙着陪梁小夏聊天,忙着给她改善伙食,忙着帮她按摩全身肌肉,忙着做各种好吃的,再双手托腮,看她吃下去。
梁小夏害怕母亲的沉默,她看着梁小夏时身上散发的忧伤气息,比父亲的冰脸还让她心慌。梁小夏只得不停地要求吃这个做那个,将多兰指使得团团转。也许忙碌起来,她会觉得好受一点。
可即使是这样,母亲丰腴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父亲玛塔基尼也很辛苦,整夜不休息,点着灯在书房里查阅资料,发间的银丝越来越多。梁小夏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在道过晚安后总是用被子蒙住脸,不让父母看见她流下来的眼泪。
复健的日子更加痛苦,梁小夏不得不像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孩子一样,在肌肉的扭痛和骨头之间锥心的疼痛中挣扎下地,双脚踩在地上时腿软得发抖,每走两三步都会一个趔趄栽在地上,跌得膝盖上青紫成片,伤痕累累。
她每走一步,心里就诅咒一下费恩。他害死了时俟,将她害成这个惨样子,还抢了她的好姐妹,绝对是她目前阶段最恨最恨的人。
梁小夏不断这样想,体内的红色电流连带着也有些不稳定,有些无力的脚底下擦出红色电火花,和着她的步子劈啪作响。
杰娜和鲁本都被玛塔基尼施加了心智影响法术,看到梁小夏的那双长耳朵和与人类不同的白色皮肤会刻意忽略过去。她每天帮着多兰照顾梁小夏的饮食起居,也曾捧着一束刚剪下来的鲜花忧心忡忡的问:“小姐,你的病能好吗?”
“会好的,肯定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