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将要在那一天,甚至把一些槲树吹倒,一些教堂的高塔要倒塌,一些宫殿也将要动摇!
——海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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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撒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呼吸还未平稳下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双腕上完好无缺的护腕,护腕上铭文阵的光芒不停流动,断裂的匕首甚至没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不行,还不到放松的时候。
昂撒喘着气,捡起身边断掉一半的匕首,朝着沙发前倒着的刺客走过去。
屋里动静这么大,门外的站岗的士兵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昂撒深吸一口气,卫兵不可信,必须靠他自己。
秉着气握着半截匕首,昂撒几乎使出全身力气,一手扎向侍女胸口。
嗤——
匕首扎在已经倾倒的沙发坐垫上,割破珍贵的兽皮,露出其中的填塞物。昂撒却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只因为一只白皙手捏在了他的喉咙上,轻轻收紧。只要他稍微有点动作,对方的指尖便会直接捏破他的气管,让空气和血液一起倒流入肺部。
“呼~不逗你玩了。”名叫迪利亚的侍女五指张开,在昂撒已经白得死灰的脸上拍了拍,冰凉的指尖带来一丝奇异的颤栗。
一手摘下头上棕灰色的假发,窝在发套中的淡金色头发看起来还很潮湿,侍女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露出一张昂撒熟得不能再熟的脸。
“我还以为不会露出破绽呢。你眼力真好,看来那对铭文护腕还是挺有用的。”梁小夏看着昂撒有点呆的表情,淡淡一笑,努努嘴示意他已经被拍打得砰砰响的门。
“昂撒团长——昂撒团长——您还好吗?”士兵们已经在砸门了,整个锁住的门连带门框都不停颤动,落下一层框架上的粉灰。
“没事,你们去执勤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出来。”昂撒提高声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拉着梁小夏站起来,“你演得可真像,这一手差点吓死我。”
“想不惊动人混进王宫,我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梁小夏又把头套戴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整理一番,手指在脸上揉搓一阵,又变回了那个羞怯的有两分姿色的侍女迪利亚。
“你的小队那边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
“应该没问题。我安排了人接应他们。只不过为了多拖些时间,用了点小手段。伯奇要是知道了,别说杀了我,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
梁小夏眉毛一挑,挤着眼睛做了个鬼脸。
遗弃之地的铭文阵还未掌握,每天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想要一下子带所有人离开根本就不可能。她之前捣鼓出大动静,引着艾伦斯的士兵在水上堵她,又剥了莱茵小姐的衣服吸引人注意,无非就是为了给从水底潜走的队员们打掩护。当然,她这么对待莱茵小姐,也未尝没有替甜甜报复他们一家的意思。
“如果伯奇发通缉令的话,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昂撒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后果,然后又涩涩地抿了抿嘴,“前提是我能活过今天。”
“嗨,别说这么丧气的话。你现在不还好好的吗?该不会我这么一吓唬,你就腿软了吧?”
“怎么可能!我们家族的人,不会有胆小怯懦之辈的!”
“嗯,你不胆小这点我的确看出来了。单独一人就敢面对不明身份的人,十分胆大!”
梁小夏这么一说,昂撒更是一阵后怕,想到之前的惊险,背心出了一层薄汗,在骑装内又闷又黏,脸上也嫣红一片。
“所以喽,未来要当国王的昂撒大人,请您务必想办法多些自保的手段。要么去学习武技,要么多些其他的防卫。不然,被我这样的小毛贼一戳,噗嗤一声,小命就玩完了。”梁小夏语调轻松,脸上却是难得的正经之色。
她用自己的行动,给昂撒上了活生生的一课,在他心里画下重重一笔。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昂撒非常诚恳地对着梁小夏鞠了一躬。
这个有着小姑娘面容的人,和他的生活鲜有交集,甚至态度上,也总保持着她诙谐轻松,深究起来却不冷不热的味道。只是在关键的几个地方,偏袒他一些,让昂撒在感激之余,又有些失落。
这样的失落,在他度过筋疲力尽的一天后,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冷意加身,彻夜难眠时,更显得难以忍受。
一个微笑的,小小的身影,已经如同梦魇般,徘徊在每个宁静的夜晚,偷偷潜入他的梦境,腐蚀掉了他的心。
“走吧,咱们待得也够久了。我还等着见伯奇那张暴跳如雷的脸呢。”梁小夏理了理衣裙,手指对着正在发呆的昂撒晃了晃,成功将他拉回现实。
“等一下。”
似乎有些东西,再不抓住,他就要永远失去了。
“嗯?”梁小夏回头,看到昂撒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取出一条宽暗蓝色丝带,系在她的假发上。
昂撒不知道怎么开口,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后顿了顿,脸色平平地说道:“总得做些掩饰,不然不好解释。”
“哦。”
梁小夏也没想太多,只是对昂撒带着一条丝带有些奇怪,他总是随身带着些小礼物来打赏女人吗?
昂撒此时也很后悔,没想到自己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也是对她的折辱,再偷看梁小夏的脸上,发现她并未有不悦,暗暗松了一口气,骂自己一声笨蛋。
等到他当上国王,掌握了一切之后,他就真的有底气站在她面前了。至少,他有了高一层的身份后,心上的人能稍稍动摇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昂撒暗下决心,打开了反锁的房门,又恢复到目中无人的骄傲模样,带着侍女迪利亚迈步出门。
两边执勤的士兵偷眼望向不大的休息室内,暗暗咋舌。
休息室里看起来好像台风过境——沙发向后翻倒,正对着大门露出黑色的底部。几把椅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斜。破碎的花瓶碎片比比皆是,花枝散落,地毯上一片深深的水渍,茶几破裂,断了两条腿勉强搭在地上。
莫不是那侍女不答应,昂撒团长用强的了吧?
再看侍女小脸红红,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丝带,昂撒团长整齐的衣衫上有几道褶皱,不复之前笔挺,执勤的士兵又偷偷笑了笑,看来是得手了。
说不定,这小侍女就要一飞冲天了。
“看什么看!都给我站直了!”
昂撒发现士兵偷偷打量乔装过的夏尔小姐,心里不太高兴,对着士兵训斥一番,又转身对着她喊:“还不快跟上!”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调中淡淡的柔情,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
昂撒演技也不赖么。
梁小夏努力憋出通红的脸,提着裙子小跑跟在昂撒后面。
当士兵想起长官将她扣下的吩咐时,两个人已经走远了。
见到离又归来的昂撒,饶是伯奇再好的耐性,也有些忍不住了。在看到昂撒依旧是那张毫无愧惧,目空一切的样子后,伯奇愤怒得眼眶通红,咬着牙,双手都在轻微颤抖。
你就是这么瞧不起我么!
满厅等待的贵族大臣也有些怨言,接近两个小时干坐在这里,还不能打瞌睡,谁都会不耐烦。更何况昂撒是明目张胆带着人快活去了,简直视王权威严如无物。他的父亲尼赫迈亚当年都没这么胆大!
伯奇“呼”一声起身,身上的衣袍带起一阵风,将昂撒堵在了议事厅的正中央。
他已经受够了昂撒的高傲了,他凭什么?!
开战吧!咬死他!撕扯他!撕下他的脸!将他踩到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昂撒,你不要太过分!你以为王宫是什么地方?这不是你家!”伯奇一言,说出了大臣们的心声,议事厅里的老贵族们心头一快。更有几个属于他那一派的人站在伯奇身后给他助威。
看伯奇暴怒的样子,他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了。
梁小夏跟在昂撒身后偷偷瞥了伯奇一眼,吐了个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