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是一种工具,让生者增长智慧。但不能靠它来引导生活方式。
——罗伯特.肯尼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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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泽德被梁小夏的箭瞄准,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他死死盯着梁小夏,喉头滚动,恐惧、紧张、愤怒、不甘,那双与千鹤极为相似的眼睛包容种种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片死灰,在颤抖中闭上了眼帘。
闭眼许久,泽德都未等到预想中利箭穿心的痛苦,“嗖”一声响,利箭从头顶飞过,力度完全不准地扎入神殿后面的石墙,射了个空。
再睁眼时,才发现梁小夏已经收回了弓,负手而立,神色莫名地垂下眼帘。
“为…为什么?”
泽德失神片刻,劫后余生,心中却全然不是滋味。
夏尔是不可能发挥失常射出空箭的,更不可能是一个有什么仁慈之心的人,她若杀人手软,技术不精,早就死在神庙前的围攻战中了。在血腥城堡中,任何一点点怜悯和慈悲都是奢侈与致命的,她不会不知道。
“这是我欠千鹤的。”
泽德是千鹤的父亲,梁小夏真的做不到在千鹤死亡后,还对挚友的亲人下杀手。梁小夏想,若自己此刻真的杀了泽德,不仅会内疚一生,死了以后更无颜去面对千鹤的灵魂。
从此以后,她是她,泽德是泽德,再互不相干。
梁小夏与泽德之间的对话,美杜莎是听不懂的。作为一个听话的乖孩子,美杜莎紧记梁小夏“拦住他”的指令,只抓住了泽德愣神的空挡,闭上的双眼猛然睁开——泽德看到两个紫光流动的漩涡,在一瞬间抽出他心中最为不耻不忍不愿的一段段回忆…妻子温婉的笑容,孩子抓住衣襟不放的小手,亡命天涯的落魄,被挚爱将利剑刺入心脏的痛苦…他痛苦地双手捂住头顶,在梁小夏的惊呼中变成了一具石像。
血石像被拽断的红珍珠项链,从泽德脖颈上蹦断落下,哗啦啦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四处滚落。石像的表情动作太过生动,集中了一个人一生中所能拥有的种种情感,超过了所有雕刻大师能做出的最优秀作品,代价却也过于高昂。
惊变过后,梁小夏摸了摸期待表扬的美杜莎脑袋,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至少泽德尸体还在,说明他没有真的死亡,最大的可能是又被送入血腥城堡,开始下一轮的演出。
“耀精灵,你又受伤了?”
美杜莎去拽梁小夏的手时,听到她压抑的痛呼声,颇为不满地抓住梁小夏的胳膊,手中青芒微闪,替梁小夏接续断骨,抹平身上的刀伤。
被当成小孩子养了?梁小夏被严重影响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活动了活动恢复了一半的手指,感觉手上传来的钻心疼痛减轻了许多。
“大神侍小姐,这个青色的力量是什么?”
“地母赐予每个孩子的神力,只有地母最宠爱的孩子才有哦。”
美杜莎得意地扬了扬细嫩的手掌,指尖各种割破的伤口和小茧子在梁小夏面前晃悠,看得梁小夏略为可怜,孤零零一个人守在神庙里,在黑暗中摸索生活,累得手上全是伤口…梁小夏见到过美杜莎房间石柜上放着的一排小布玩偶,胳膊腿有长有短,五官白板一块,肢体歪七扭八地拙劣作品,大约那是在自己来到神庙之前,她唯一的“朋友们”。
“一个人…很寂寞吧?”
美杜莎听不懂梁小夏说出的“寂寞”一词,却切实把握到了她话中所指的含义,眼圈一红,委屈地勾着梁小夏的脖子点点头,活像个可怜的没糖吃的孩子。
“没关系,现在我有耀精灵做朋友,很开心呢。”
“大神侍小姐,”梁小夏拉下美杜莎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端正坐姿,很正式地指着大地之母神像手中的生命之树:“我需要那个树枝,你能给我吗?”
美杜莎的身体软了下来,舌头嘶嘶吐着,半天没有回答。
“怎么,不行吗?”
梁小夏没得到肯定答复,心中渐凉。
“不是不愿给,可树枝不是我的,是地母的。我也曾试着将树枝拿下来过,却没有成功。耀精灵,树枝是拿不下来的,所以我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