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盖冷笑道:“当初我也主张战!可是对峙这么久,都督并无一个良策破敌,如今战又不能,退又不行!我说的讲和不是投降曹操,而是两军同时退兵,并不有辱江东的体面。”
周瑜说:“黄公覆,我军已经与曹操斗过几次,都获胜了,你难道不知?”
黄盖说:“恕黄某直言,聚铁山劫粮,都督险遭不测!上次水战,是孔明先生指挥的;这次草船借箭,又是孔明先生的功劳,都督寸功未立!”
周瑜大怒,说:“大胆黄盖,竟敢藐视本都督!我早听到部下禀报,你运来的粮食,潮湿、沙石多,我念在你是老将,未与你计较!你还倚老卖老,数落起我来了?”
黄盖冷笑道:“周瑜,你莫要吹毛求疵,公报私仇!最近大雾,粮草难免有些受潮;至于说沙石多,粮食又不是我种的,我只负责催促各地送粮,再把各地送到南山的粮食运来大营,沙石与我何关?”
周瑜大怒,拍案而起,吼道:“大胆黄盖!口出狂言,抗命不遵,咆哮公堂!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诸葛亮一看明白了,周瑜是安排的黄盖用苦肉计,黄盖故意抬杠,下一步周瑜必定暴怒,痛打黄盖。
果然黄盖不肯往外走,把几个士兵一推,全部推倒!
黄盖毕竟是大将,又是老将军,吴侯尚且让他三分,士兵们爬起来站着发愣,不敢动手。
黄盖吼道:“周瑜小儿,竟敢如此对我!我当年随孙坚老将军、孙策少将军打天下,你还在家里喝奶呢!就是吴侯在此,也不会命人将我乱棍打出去!你才当了几天都督,战又不敢出战,讲和又死要面子不肯讲和,你有什么资格当这个大都督?干脆让贤算了,让别人来当这个大都督,也比你强!”
周瑜大怒,拔出帅案上一支令箭,往地上一扔,吼道:“速速将黄盖斩首,提首级来见我!”
这是下了军令了,士兵们不敢再不动手,七手八脚地涌上前去,把黄盖按倒在地,五花大绑。
两旁文武连忙过来讲情,蔡中蔡和也混在里面。
甘宁说:“都督息怒,黄盖出言顶撞,实在不该,望都督念在他老迈昏庸,不与他一般见识,饶他一命!”
周瑜怒道:“军中又不是他一个老将!都这么抗命,我还怎么服众?甘宁不必多说,与我退下!我知道你平素与黄盖交好,再若多言,连你一同治罪!”
甘宁不敢再说,退到一旁。
吕蒙说:“都督,黄盖按罪当斩!但是如今两军交战,正是用人之际,请都督三思!”
周瑜道:“吕蒙差矣!为将者,服从军令,闻鼓则进,闻金则退,令出如山!黄盖如此不遵将令,咆哮公堂,留他何用?不必多言!”
吕蒙也退下了,程普说:“大都督息怒,黄盖年老昏聩,误犯虎威,大都督不必与他一般见识!还望看在老将面上,饶过他这一遭。”
周瑜气急,冷笑道:“年老就能倚老卖老?程普将军,你也是老将,几曾违抗过军令?今日若不杀黄盖,以后谁还听我号令?你要求情,干脆这个大都督让你来当!”
程普被周瑜噎得说不出话来,无语退下。
步骘上前说:“周都督,黄盖素有功劳,可否把他削职为民,免他一死?”
周瑜脸色铁青,拿起帅案上龙泉宝剑说:“吴侯亲赐宝剑在此,有敢再劝者,与黄盖同罪,杀无赦!士兵们,还不将黄盖推出斩首,你们不想要脑袋了?”
士兵一吓,急忙把黄盖推出大营,黄盖不服,一路大骂:“周瑜小儿,无能之辈!”
诸葛亮不慌不忙,羽扇轻摇,看看鲁肃。
鲁肃坐着岿然不动,诸葛亮问:“子敬,众文武都上去求情,你为何不去?”
鲁肃笑笑,小声说:“我听你说的,都督要用苦肉计,我已经被他呵斥过一次,还去自讨没趣?都督不会真杀黄盖,我就坐着看戏。”
周瑜一看文武官员不敢求情了,用眼睛不住地看诸葛亮。
诸葛亮明白,周瑜这是要自己求情。因为自己是客人,不归周瑜管辖,又是代表刘皇叔来的,这个面子周瑜必须要给。
诸葛亮从大局出发,站起来说:“都督刀下留人!黄盖长期押运粮草,疲劳不堪,自然心中有些怨言。他也是求战心切,激都督出战,这才出言冒犯了都督。再加上昨晚黄盖与鲁肃饮酒,酩酊大醉,早上酒还没醒,他说的全是醉话!因此请都督看在亮的薄面上,免他一死!”
周瑜一听就高兴,还是诸葛亮会说话!几句话,把责任推到醉酒上面去了。
鲁肃一听,自己并未昨晚与黄盖饮酒,心知是诸葛亮的说词,给周瑜个台阶下,也就不说什么。
周瑜其实是做足了戏,给蔡中蔡和看的,现在诸葛亮求情,顺水推舟,说:“既然黄盖是醉酒,胡说算不得数,且看在孔明先生面上,免他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痛打黄盖五十军棍,革去押粮官的职务,让他戴罪立功!”
甘宁急忙出去传令,免黄盖一死,重打五十军棍!
外面的士兵本就不想杀黄盖,等着众官求情,现在甘宁来传令,不敢怠慢,把黄盖按倒在地,解开绳索,脱去黄盖的盔甲,举棍就打!
周瑜又下令:“军法官何在?”
军法官应声而出。周瑜说:“命你去监刑,若士兵徇私枉法,不重打黄盖,与黄盖同罪!”
军法官出来传令,士兵们连忙下重手,打得黄盖皮开肉绽!
黄盖先还硬挺,但是盔甲已被士兵脱去,军棍直接打在屁股上,疼痛难忍,打到第十棍,终于忍不住呻吟起来。
大营内,鲁肃看看蔡中蔡和,二人假装同情黄盖,却面带笑容!
鲁肃小声问诸葛亮:“孔明先生,我家都督这条苦肉计用得如何?”
诸葛亮用羽扇遮住嘴,小声说:“依我看,起码有三处破绽!”
鲁肃一愣,说:“请先生指教。”
诸葛亮说:“第一,你家都督不是真要杀黄盖,应该提前安排好说情的人。比如要我说情,应该提前打个招呼,万一我没会意过来,没有及时讲情,黄盖岂不是白白被杀死?第二,应该事先安排心腹士兵行刑,轻轻打,多报数。黄盖毕竟六十五岁了,哪里吃得消五十军棍?还派军法官监刑重打?这些军棍打下去,黄盖不光是屁股破,胯骨也会受伤,走路都走不了,还怎么去曹营诈降?第三,黄盖受刑不能走路,必须有一个人代他去曹操军中投降,这个人却不大好找。因为这人既要和黄盖关系好,又不能太出名!出名的人都注重名节,谁肯去放弃自己的声望做背叛吴侯,投靠敌人曹操的事?”
鲁肃听了直点头,说:“先生言之有理,果然计高一筹!你看,我去替黄盖向曹操投降,可不可以?”
诸葛亮直摇头,说:“子敬万万不可去!你是个老实人,曹操奸诈无比,几句话一问,你就无法招架了!这事日后再议,现在关键是不能让黄盖老将军受完五十军棍!你听,现在黄盖连呻吟都没有力气了,这才打了二十军棍!五十棍打完,能把他活活打死!”
鲁肃问:“先生再去讲一次情?”
诸葛亮摇摇头,说:“可一不可再!刚才我用面子去蹭了一次,这回求周瑜减刑,你出面便可。你和周瑜一直是好朋友,他应该卖你这个面子。”
鲁肃点点头,忽然问:“孔明先生,要是让你做江东都督,你会不会用苦肉计?”
诸葛亮笑道:“亮平生有三计不用。一是苦肉计,二是美人计,三是诈死计,这三计都是没有办法的下策,我不屑为之。”
鲁肃追问:“如果现在你是我家都督,你怎么用诈降计?”
诸葛亮沉吟道:“若我是周瑜,会召集文武官员饮酒,席间让黄盖酒后和我起争执,出言冒犯,我欲杀之;众将劝解,黄盖连夜盗走大都督印信,逃往曹营!”
鲁肃连连点头,诸葛亮说:“子敬,你莫拖延,赶快去救黄盖!”
鲁肃问:“怎么救?”
诸葛亮小声说:“你出去看望黄盖,让他不要再呻吟,装作昏迷;然后你故作惊慌地来禀报周瑜,黄盖昏死过去了!这样周瑜心中不忍,你再趁机求情,可以让黄盖少挨几棍!”
鲁肃一听大喜,急忙出去,嘱咐了黄盖几句,喝令士兵停刑。
军法官在旁边看见,知道鲁肃和周瑜是至交,也不多嘴,任由鲁肃摆布。
鲁肃慌慌张张地奔进大营,喊道:“周都督,不好了!黄盖昏死过去了!”
周瑜一听,心如刀绞。鲁肃趁机说:“黄盖顶撞都督,已受责打,他毕竟年事已高,万一活活打死,有损都督的名声!可否看在下的薄面,剩下的军棍先不打了,寄存起来,日后再算!”
鲁肃一边说,一边跪倒在周瑜面前,眼睛直往两旁看。
旁边的文武官员会意,呼啦啦跪倒了一地,喊道:“求都督饶恕黄盖!”
周瑜顺水推舟,恨恨地说:“黄盖老儿,今日若不是众官求情,将汝活活打死!”
说完周瑜挥挥手,背过身去。
鲁肃会意,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喊道:“都督有令,放了黄盖。”
外面的士兵一听,急忙把黄盖扶起来。黄盖下半身全是血淋淋地,已经不能走路!
甘宁等人连忙上去,扶着黄盖,鲁肃也上去,一起驾着黄盖回到自己营帐。诸葛亮也随同前往,蔡中蔡和也混在人群中同去。
甘宁把黄盖摆放在床上,让黄盖趴着,亲自端着清水来清洗伤口。
诸葛亮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说:“黄老将军,这是上好的金创药,送与将军。”
黄盖眼含热泪,谢过诸葛亮求情、赠药之恩。
甘宁一边洗伤口,一边愤愤地说:“都督下手也太重了!黄老将军年岁已高,怎禁得住这般毒打?要是吴侯在此,必定阻止!我好心求情,也被呵斥一顿,太无情了!”
鲁肃看看伤口,叹息道:“公瑾下手也狠了些,军中商议军情,本就是各抒己见,一言不合,就打成这样,唉!”
诸葛亮偷看蔡中蔡和,见二将面有喜色。诸葛亮说:“黄老将军需要休息,我等先告退了。”
诸葛亮一走,其他文武也随着告别,只有鲁肃和甘宁留下,蔡中蔡和也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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