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一路赶到案发现场,已是晌午时分,天光大亮,不少人在围观女尸,议论纷纷。
亭长李宝义居住本地多年,用一条长绳宽松地围住女尸,倒也没有人敢越线去看。
嵇康骑马赶来,亮明身份,亭长李宝义急忙上前参见。
嵇康下了马,仔细观察现场,只见潮湿的地面上隐隐约约地看到几个印着血迹的脚印,根据脚印方向判断,是向一条巷子里跑去的。
亭长李宝义主动介绍说:“大人,我居住在这里一辈子了,这具女尸是那条巷子里的民妇,名叫王苏氏。她家中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叫王有福,女儿名叫王素丽;丈夫叫王向阳,常年在外面经商,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他一面。”
正说着,只见一位十六岁左右的姑娘万分惊恐地跑了过来,她瘦长的身材,纤纤细腰,体态窈窕,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两道浓黑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明媚的杏眼,含颦带嗔,颇有几分姿色。
此刻她的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之色,分开人群,一见到尸体立刻双眼圆睁,“哇”地叫了一声,就晕倒在尸体旁边了。
亭长见状,急忙召唤了几个围在旁边的女人过去扶持,一面嵇康禀告道:“这是死者的女儿王素丽,死者还有一个儿子,名叫王有福,大王素丽两岁,这几天没在家中。”
嵇康点点头,看着现场的一只竹筐说:“李亭长,这只竹筐你可认识?”
李宝义一看暗暗叫苦,因为竹筐上火烙着黑字:钟离。
李宝义不敢隐瞒,说:“大人,这竹筐是住在巷子里、以卖冰果为生的钟离阳的!”
嵇康下令:“立刻去传钟离阳来见!”
李宝义只好前去找钟离阳,心里在叹息,老老实实的一个人却卷进了杀人案里!
李宝义很快到了钟离阳家敲门,母亲钟离王氏开门探出头来,一看是亭长来家,脸上一惊,问有何事。
李宝义直截了当地说,官府来人了,在凶案现场发现了钟离阳的竹筐,传他去一趟。
钟离王氏惊恐地说:“老身一直在家里忙着做蜜饯,隐约听见街上有人嚷嚷,竟然是出了杀人凶案?!怪不得我儿钟离阳早晨出去一会儿就回家了,水鲜也没有采回来,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只说了一句:吓死我了!就一头扎到床上起不来了。
我见状万分焦急,连忙过去询问,只见儿子脸色煞白,双拳紧握,身子不断地颤抖。
再看看他身上,上衣前襟有斑斑血迹,一双才穿了没几天的新布鞋也踏上了血;尤其使我吃惊的是儿子的右手上,也沾着血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守在钟离阳的床边问了半天,钟离阳却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万般无奈,只好打了一盆水,把儿子手上的血迹洗净,又费了不少劲儿帮儿子脱下血污的上衣,泡在盆里。
那双新鞋已经被鲜血染红,很难洗净,看来没法穿了,只好拿出去抛在墙角的垃圾堆上。”
钟离王氏絮絮叨叨地说完,亭长李宝义说:“让你儿子起来跟我走一趟,把血衣和血鞋也带上,去见嵇康大人回话。”
钟离王氏犹犹豫豫地去把儿子钟离阳喊起来,钟离阳万分惊恐,从没经历过这等祸事,迟疑着不肯和李宝义走。
亭长李宝义反复劝说,连哄带吓,钟离阳才迫不得已地跟着李宝义走了。
李宝义一手拎着钟离阳的血衣,一手拎着沾满了血迹的鞋子,来到嵇康面前。
嵇康打量打量钟离阳,一脸的老实相,命他把早上遇到女尸的经过说了一遍。
钟离阳战战兢兢地讲述完,嵇康命他回家去等候,不许离开家里半步。
周围观望的邻居议论纷纷,都说钟离阳平时是个憨厚老实的生意人,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嵇康听在心里,也不发话,命令亭长李宝义去洛阳县衙传自己的命令,调四个衙役和仵作来听用。
亭长李宝义遵命走了,嵇康看见街边有口水井,打水的吊桶也有,于是走过去,亲自打了一桶水,把女尸的脸冲洗赶紧,看有没有伤口。
井水一冲,嵇康看了愣住了!
这女尸王苏氏长得十分秀丽,虽然已死,脸上风韵犹存,可想而知在世时一定是风情万种!
嵇康隐隐约约觉得,这王苏氏怕是个有故事的人,丈夫长期在外经商,自己长得又风流漂亮,弄不好是情杀。
但是办案向来注重证据,嵇康坐在街边的一块青石上休息,等候衙役和仵作到来。
围观的群众见嵇康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就有几个老人凑过来闲聊。
这一来正中嵇康下怀,嵇康拍了拍坐着的青石说:“几位老人家,这块石头甚大,不妨坐下来歇会,我正有事请教。”
几位老丈坐了下来,七嘴八舌,大多是为钟离阳说情的,说钟离阳平时朴实善良,最肯帮助邻里,不像是杀人凶手。
嵇康笑而不语,突然问了一句:“死者王苏氏为人如何?”
这一问,现场一片沉寂,嵇康又问了一遍。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丈说:“王苏氏家有一子一女,儿子名叫王有福,女儿名叫王素丽。丈夫叫王向阳,常年在外面经商,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他一面。”
嵇康追问:“子女都多大了?”
老丈说:“儿子王有福大些,今年十八岁,女儿王素丽小些,十六岁。其实一双儿女都到了婚嫁的年纪,只是户主王向阳经商的情况并不好,勉强够家里开支,所以一直都没有为孩子张罗亲事。”
嵇康问:“哦?那王向阳为人怎么样?”
老丈叹了口气,说:“贫贱夫妻百事哀,王向阳人是不坏,但是在外面生意做得不好,每次回来经常听到死者王苏氏和他吵架。日子一久,王向阳就懒得回家,索性泡在外面经商,一般要等到过年才回家一趟。”
嵇康听了心里思忖,夫妻关系不和,家庭最容易出问题。
于是嵇康继续问:“老丈,这王苏氏为人作风如何?丈夫长期不在家,她有没有沾花惹草?”
老丈欲言又止,说:“大人,此事小老儿不太清楚,您还是问别人吧。”
嵇康看他有所顾忌,深知大庭广众之下,人人都不敢多嘴,怕惹事上身。
嵇康于是不再问话,坐在大青石上等了一会,亭长李宝义带着四名衙役和一名仵作,骑马赶到了凶案现场。
仵作不用吩咐,下马拿出工具验尸;嵇康心知一时半会地不会有结果,就带着四名衙役,让亭长李宝义引路,去死者王苏氏家里看看。
王苏氏住得并不远,从街旁一条巷子进去,走过七八家就到了。
亭长李宝义推开王苏氏的家门,只有女儿王素丽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茫然哭泣,泪流满面。
嵇康环顾四周,王苏氏家非常简陋,院子里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墙是土坯墙,屋子上的瓦也破了许多块,室内也仅仅在墙上刷了一层石灰而已。
嵇康问:“王素丽,你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哥哥王有福去了哪里?”
王素丽呆呆地坐着流泪,一言不发。
亭长李宝义连忙推推她,说:“大人问你话呐,快如实回答。”
王素丽一惊,连忙擦擦眼泪说:“大人,民女此刻心乱如麻!我爹爹王向阳长期在外经商,归期不定;哥哥王有福爱和一些狐朋狗友喝酒赌钱,也经常几天不归家,这个家就靠我娘王苏氏撑着,现在我娘被人杀死了,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说着说着,王素丽忍不住又痛哭起来。
嵇康心知,王素丽才十六岁,遭此剧变,心神大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于是嵇康一挥手,四名衙役自动散开,去各间屋子里搜索线索。
嵇康命亭长李宝义带他去王苏氏的房里看看,李宝义在前面领路。
嵇康看着李宝义脚步十分利索,忍不住问:“亭长,你经常来王苏氏家?”
李宝义一愣,忙说:“大人,以前来得多些,现在王苏氏的丈夫外出经商,孤男寡女的,我也不方便来她家。”
嵇康反问:“那你为何对王苏氏家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