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听说小酒店店主朱家强的尸体打捞到了,兴冲冲地骑马赶赴洛阳县衙。
谁知刚到大堂门口,就听到王广在咆哮发火。
嵇康一怔,王广向来文质彬彬,处变不惊,很少大声说话,更不要说咆哮了。
嵇康连忙跨进大堂,问问缘故。
王广气呼呼地说:“这个乡长胆大包天!我严令他打捞朱家强的尸体,他几个五天期限过去了,竟然随便弄个尸体用来顶事,你说这叫什么事?知法犯法!”
嵇康转头看看跪在地上的乡长,问道:“乡长,这是怎么回事?”
乡长哭丧着脸说:“嵇大人!我也是没办法!那条大河四通八达,我上游下游都找过了,在河里打渔的渔民都问过了,没有发现朱家强的尸体。我们倒是在一处河汊里发现了一具落水淹死的乞丐的尸体,他的面部都已经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烂了,我就把他抬来交差,想蒙混过关,免打板子。谁知王广大人十分仔细,立刻传来了朱家强的遗孀来认尸,她仔细辨认,虽然脸看不清楚,身材却不对,于是王广大人大发雷霆!”
嵇康沉吟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对王广说:“大人,朱家强的尸体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死?我们在他家只是看到了地上的血迹,却不能肯定他被杀了?”
王广答:“那个凶手沈老三不是招供了吗?还有什么疑问?”
嵇康说:“沈老三是熬刑不过承认的,要不现在再提审他一次?”
王广想了想,点头同意,于是立刻升堂,派衙役从牢房里提来沈老三。
王广问:“沈老三,你可想清楚再回答,朱家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尸体究竟抛在了哪里?”
沈老三哭喊道:“冤枉啊大人!小人虽然与朱家强吵过架,但是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杀人!那天实在是被大人的大板打得痛不欲生,只好招供!我没有杀朱家强,大人明察呀!”
王广点点头,对嵇康说:“看来你猜得不错,可地上那么一大滩血迹是谁的呢?酒店里就那几个人,流了那么多血不可能还活着,朱家强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
嵇康沉吟道:“我们先入为主地认为沈老三和朱家强有过节,却排除了另两个人也有可能作案!”
王广问:“你说的是朱家强的妻子朱吴氏和表弟顾兴城?那么火速派衙役去传他们来县衙便是。”
王广派新衙役刘德平带两个衙役去传人,忽然有衙役来报,朱家强的妻子朱吴氏来衙门报案!
王广和嵇康面面相觑,王广立刻命衙役带朱吴氏进来。
一会儿工夫,朱吴氏哭哭啼啼地进来了,说小酒店今晨又发命案,朱家强的表弟顾兴城被杀死在酒店后院的柴房内,现场的血泊中遗留了屠刀一把。
朱吴氏说完,哭得躺倒在地,放声大哭,说自己命苦,丈夫刚刚失踪尸骨无踪,朱家强的表弟顾兴城又被杀死在酒店里,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自己靠谁来养活?
王广见她悲苦,也不好责怪她大闹公堂,只好派衙役把她扶下去,好言安慰。
然后王广和嵇康带着仵作去小酒店验尸,只见顾兴城斜倚在柴禾堆上,胸口插着一把屠刀!
仵作查验下来,死者是一刀致命,失血过多而亡。
嵇康看了看尸身,指着胸口的屠刀对王广说:“大哥你看!死者双手紧紧握住屠刀,手都割破流血了,看来凶手不是不想把凶器带走,而是仓促间拔不出来!”
王广仔细看了看,颔首道:“贤弟说得不错,这屠刀都割进死者的肉里了!看来这凶手十有八九就是个屠夫,用屠刀用惯了,也知道心脏的位置,换作别人,一刀致命倒是不易。”
嵇康说:“是啊,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说明凶手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悄悄摸进来,在柴房里堵住顾兴城,一刀致命!只是奇怪的是,顾兴城夜里来柴房做什么呢?”
王广说:“我们何不去后院顾兴城的屋里看看?”
嵇康点头同意,一路来到顾兴城住的屋子。
顾兴城住的屋子不算大,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一张床而已。
床上的被子是摊开的,显然顾兴城是睡到半夜离去,没有叠被子。
桌子上有几样吃剩的菜肴,杯筷都放着没动,显见顾兴城是一个人饮酒了。
嵇康看了一会,拿起桌上的茶壶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嵇康忽然对王广说:“大哥,有没有这种可能?顾兴城因为表哥朱家强的失踪心里郁闷,晚上借酒浇愁喝到半夜,然后口渴得不行,想喝茶却发现茶壶里没水了。于是顾兴城就去了柴房取柴禾想生火烧水,就在那时被害!”
王广想了想说:“完全有可能!你看桌上的茶叶罐打开了,显然是准备泡茶没水了。”
这时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在顾兴城的房门口探头,嵇康把他喊进来问:“你是何人?为何探头探脑地?”
那少年怯生生地说:“我是饭店里的小伙计,名叫宝贵。老板和顾兴城相继出事,老板娘去县衙告状了,我放心不下就在店里照看照看。”
嵇康点点头说:“你休要惊慌,我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你家老板和哪些人有过节?顾兴城为人如何?”
宝贵说:“我家老板为人老实,没听说和谁有过节;顾兴城来投靠表哥,本来打算开个木器小作坊,现在也没了着落。
顾兴城人很勤快,本来老板娘的意思,老板生死未卜,暗示他去别处谋生;但顾兴城说表哥待他不薄,不能在危难时离去,就主动留下来帮老板娘打理生意,并且声明不要工钱,管饭就行了。”
嵇康问:“老板娘真的暗示顾兴城走过?”
伙计宝贵说:“说的,当时我在旁边,老板娘说,家里当家的失踪了,生死不明,小叔顾兴城与自己同住后院,诸多不便。”
嵇康问伙计宝贵:“那顾兴城是如何回答的?”
宝贵说:“顾兴城诅咒发愿说,自己绝无二心,一到天黑就闭门睡觉!加上他非常勤快,每日五更不到就起来生火烧水做早饭;然后到了辰时就和我一起出去买菜、择菜、洗菜准备中午卖饭,老板娘一时反倒不好意思要他走了。”
嵇康问:“你晚上睡在哪里?”
宝贵说:“我也睡在后院,睡厢房,住在顾兴城的隔壁。”
嵇康追问:“那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宝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大人,我睡得死,没听到动静。”
嵇康点点头说:“这也难怪,你还是个孩子,睡得死也正常。对了,顾兴城的尸体是怎么发现的?”
宝贵说:“每天早上顾兴城都来喊我吃早饭,然后和他一起去买菜,今天早上问习惯性地等他来喊,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就起床去找他。
谁知他不在房里,我就去了前面店堂里找他;但是我只看见了老板娘不悦地坐着,我还没说话,老板娘问我顾兴城为何还不来?早饭也没做!
我这才慌了,到处去找顾兴城,却在柴房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王广接话道:“没有发现家中进来外人?”
伙计宝贵说:“没有,起码我没有发现。”
这时仵作拔出了屠刀,没有洗血迹,递给王广看。
王广一看,刀柄被手磨得铮亮,沉吟道:“这把屠刀肯定是凶手常用用惯了的,凶手本人极有可能是屠夫,嵇康大人你认为呢?”
嵇康点点头,沉思良久,忽然说:“我倒想出一计,可以快速找出凶手!”
王广大喜,问:“贤弟有何妙计,说与我听听。”
嵇康看了看周围,说:“此地不宜多说,大哥且回县衙去商议如何?”
王广点点头,于是一行人出了小饭店上马,一直回到县衙门。
嵇康一路上把思得的计策又完善了一遍,到了衙门,和王广进入密室,谈了许久。
王广派衙役把原告朱吴氏带来,告诉他顾兴城的死已经有了眉目,是一伙路过的江洋大盗干的,官府已经派人去缉捕,请她先回去为顾兴城料理后事。
朱吴氏谢了又谢王广,匆匆回去了,面有喜色。
第二天,王广派出许多衙役,请来洛阳城里有名有姓的屠夫,说官府明天要祭祀法场,需要宰杀很多猪羊,请大家明天一早带上家伙,到城南的法场外面集合,杀猪宰羊。
第三天,王广和嵇康一大早就来到城南的法场,衙役们早已准备了许多头活猪活羊活鸡,排成一排。
王广笑道:“大家辛苦了,到了辰时,请一起动手,宰杀一只活猪赏银五钱,宰杀一只活羊赏银四钱,宰杀一只活鸡赏银三钱。”
众屠夫一听,比市场上宰杀的价格高,个个高兴,准备了屠刀,一个个摩拳擦掌,等候辰时。
很快辰时就到了,王广一声令下,屠夫们争先恐后地动手,顿时血光四溅,猪吼羊嚎鸡叫。
众屠夫一起动手,不到一个时辰,就将一排猪羊鸡宰杀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