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郑氏招供完毕,狄仁杰接过狄春呈上来的供词,让她签字画押,押着她回到并州大堂。
狄仁杰坐在官衙内,一边喝茶,一边把案子又捋了一遍,忽然觉得不对!
凶案的重要物证--菜刀,赵郑氏始终没有提及,按照常理,黄四海杀了人,应该把凶器扔掉,而他却连尸体埋在了一起。如果黄四海是凶手,那么他假扮僵尸在榆树林里吓人,自己又怎会被僵尸害死?难道还有一人假扮僵尸?案中有案?
想到这里,狄仁杰急忙派出衙役,去传黄家庄的里正黄信来问话。
狄仁杰问:“黄信,死者赵大有,和被僵尸害死的黄四海,二人个头如何?”
黄信说:“大人,赵大有务农为生,为人老实,有些倔强,但是身材虽然不太高,身板却很结实,这是长期种田劳作的结果。黄四海家里有钱,富甲一方,个子也高,但是养尊处优惯了,加上好色贪杯,没什么力气。如果赵大有和黄四海厮打起来,黄四海肯定不是赵大有的对手!”
狄仁杰又问:“赵郑氏长相不错,是否另有奸情?”
黄信答:“此等隐秘之事,小人不知,不过据我听说,喜欢赵郑氏的人不止一个,她丈夫赵大有老实木讷,不解风情,确实不少人打她的主意。”
狄仁杰点点头,命里正黄信回去,传和赵郑氏熟识的人来问话。
过了一个时辰,黄家庄里正带来了几个妇女,都是赵郑氏的朋友,大家七嘴八舌地谈了一阵,一个叫冀三的人浮出水面!
据赵郑氏的朋友说,冀三是庄上的无赖,长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经常酗酒闹事,庄里人都躲着他走!
而赵郑氏似乎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见到冀三就低眉顺眼,在赵郑氏的丈夫没死的时候,冀三就常在赵大有家附近转悠,赵大有一出门冀三就去他家!有几次赵郑氏的女友正在她家里说话,冀三来敲门,说借东西,赵郑氏就打发女友们先回去,然后家门就关上了。
狄仁杰一听,心生一计,命里正再次回去,请冀三喝酒,把他灌醉,绑了送来!
里正黄信去了,狄仁杰立刻提审赵郑氏。
狄仁杰打量打量赵郑氏,关押之后,神色委顿了不少,表情却十分镇定。
狄仁杰单刀直入地问:“赵郑氏,你以为你一个人扛下罪行,冀三就可以逍遥法外吗?”
赵郑氏顿时变色,问:“大、大人,什么冀三,与民妇有什么关系?”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你很聪明,把罪过都推到已经死去的黄四海身上,人不是你杀的,这样你顶多就是个不贞,却够不上死罪!而如果黄四海杀了你丈夫,他怎会又被僵尸害死?他是假扮僵尸为你掩饰的人,反而被僵尸害死,这说得过去吗?看来凶手另有其人,你若不从实招供,只怕要对你动刑了!”
赵郑氏头上顿时冒汗,却矢口否认还有凶手,神色坚决。
狄仁杰只好命衙役先把她押回牢房,就等冀三到来。
过了许久,里正黄信果然把冀三灌醉,五花大绑,带着几个庄汉押送他到衙门。
狄仁杰大喜,立刻命衙役用冷水浇醒冀三,趁着他迷迷糊糊还没完全清醒,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冀三!你伙同他人杀人,你的事情犯了!你招是不招?”
冀三吓得一激灵,酒完全醒了,喊道:“冤枉啊大人!小人虽然是个游民,不务正业,偶尔也打过人,但是颇知法度,不敢杀人啊,大人明察!”
狄仁杰二话不说,立刻掷下令签,命衙役重打三十大板!
衙役们不由分说,把冀三按倒就打,直打得鬼哭狼嚎,却还是不肯招供。
狄仁杰命衙役上烙铁,等烙铁烧得通红,狄仁杰下令把冀三推到火盆之前。
冀三顿时面露惧色,头上冷汗直流;狄仁杰趁机拿起公案上一张纸说:“冀三,实话告诉你,赵郑氏已经招供了,你就是杀人凶手!这就是她的供词,你拿去看一看!”
狄仁杰猜对了,冀三这个无赖果然不识字,也没看供词,垂下头说:“大人,不要再动刑了,我招供便是。”
狄仁杰大喜,亲自提笔记录口供。
就听冀三说:“大人,小人不务正业,垂涎赵郑氏的美色已久,只是没有机会,因为小人穷,赵郑氏根本不搭理我!我没事常去她家门口转悠,终于被我逮到机会,发现她和富户黄四海有染!
我心中大喜,就以此事要挟赵郑氏,与我相好,不然我就告诉他的丈夫赵大有!
赵郑氏无奈,被迫答应,只求我不要常去,以免被他丈夫和黄四海发现。
后来我发觉,赵郑氏贪图黄四海有钱,送钱送物,心思全在他的身上,每次和我相好,只是敷衍了事!
我心中大怒,但是想想黄四海有钱有势,明里斗不过他,就暗暗跟踪他,寻找机会。
事发的那天,我看见黄四海晚上去了赵郑氏家的楼房,就潜伏在门外,准备敲诈黄四海一笔银子花花。
不想赵郑氏的丈夫赵大有去而复返,急匆匆地回到家中,我心里暗喜,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如我所料,赵大有是回来捉奸的,他上楼没有多久,楼上就传来了打斗声!
我急忙冲上楼去,只见赵大有拿着菜刀追杀黄四海,黄四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见我来了,黄四海连忙许我一百两黄金,要我合力对付赵大有;我看在金子的份上,就扑过去,把赵大有按倒在地,夺下菜刀。
不想黄四海心狠手辣,冲过来拿起菜刀,狠狠地砍在赵大有的胳膊上!
赵大有负疼挣扎起来,我竟按他不住,眼看赵大有向黄四海扑去,黄四海顿时慌了,对着赵大有的胸口连砍几刀,菜刀竟然陷在赵大有的前胸拔不出来!
我也呆住了,想不到黄四海看上去是个斯文人,出手竟如此狠毒。
黄四海杀了赵大有,和赵郑氏商量了一会,请我帮忙,把赵大有的尸体就埋在楼板的夹层中。
然后黄四海带我去他家中,果然取了一百两黄金给我,嘱咐我要守口如瓶,然后他就换了衣服,去榆树林里假扮僵尸,替赵郑氏掩饰,假装他丈夫被僵尸害死了。
而从那次以后,赵郑氏对我依旧是不冷不热,总是敷衍我,其实心还在黄四海身上。
我痛恨不已,忽然想出一条毒计,黄四海常去那榆树林里扮僵尸,我何不将计就计,混进榆树林把他杀死,那片榆树林本来就闹鬼,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我,我岂不是独占赵郑氏?
拿定主意后,我饱餐一顿,趁天没黑潜入榆树林,躲在一棵树上;到了天色擦黑,黄四海果然穿了一身白衣服,在树林里走来走去,一边还发出怪叫。
等他走到我藏身的树下,我忽然跳了下来,拔出匕首,从他身后把他刺死!
然后我再用匕首把他的衣服划破,假装是被僵尸抓破的,还忍住血腥味,咬破他的喉咙,然后逃离现场。我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不想赵郑氏这个贱人把我招供了出来,算我倒霉!”
狄仁杰听完,问冀三:“我还有几个疑点,你要如实回答。”
冀三垂着头说:“大人请问。”
狄仁杰说:“黄四海被你杀死,他的家人应该为他收尸,却为何不去报官?”
冀三说:“黄家庄地处偏僻,庄民都信鬼神,那片榆树林之前就不干净,常有怪叫声传出,庄民们都不敢进去!后来黄四海为了帮赵郑氏掩饰丈夫的死,故意在榆树林里扮做僵尸,惊吓了几个庄民,黄四海被我杀死在榆树林里,自然家属不敢报官,这等怪事,报了也没用!”
狄仁杰点点头说:“我再问你,两次去那废弃的赵郑氏家楼房里,扮鬼吓唬我们的白影,是不是你干的?”
冀三点点头说:“正是小人。大人带了一个货郎进黄家庄卖货,赵郑氏就紧张起来,暗中找我说,本庄偏僻很少有外人来此,这两个货郎会不会是官府中人假扮来查案的?就请我盯着你们。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见你二人夜里宿在赵郑氏家,就扮做僵尸,从赵郑氏家后院爬进去,再攀爬到二楼,故意弄出响声,想吓走你们。没想到你们非但不走,反而把赵郑氏给抓走了,我这几天心里忐忑,但是想想赵大有是死在淫妇赵郑氏的姘头手中,她应该不敢供出我,就没有逃走,而是躲在家里观察动静。不想这个淫妇居然把我供了出来,我真恨不得一刀杀了她!”
狄仁杰一听哈哈大笑,拿起那张文书扔在冀三的面前说:“你仔细看看,这只是张普通的文书,哪里是赵郑氏的供词!”
冀三一听吓得瘫倒在地,不能言语,狄仁杰命衙役把刚才记录的口供拿给冀三画押按手印;然后再派衙役提来赵郑氏,把冀三的供词让她看,赵郑氏只好供认不讳,一桩奇案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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