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一边审理案子,一边敦促农桑,把越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不想这时候发生了越王之乱!
越王李贞是唐太宗的第八个儿子,母亲为燕德妃,德才兼备。嗣圣元年(684年),废掉唐中宗的武则天完全掌握了唐朝的最高大权,引发李唐皇族的不满和恐慌。
于是越王李贞与长子琅邪王李冲暗中联络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霍王李元轨、黄国公李撰、范阳王李蔼、江都王李绪等宗室皇族,谋划准备起兵反武。但没想到就在正式起兵之前,范阳王李蔼突然反水,将起兵计划上报给了武则天。得知此事的越王李贞的长子李冲决定提前起兵,并要求之前参与谋划起兵的李唐皇族立刻响应。但那些李唐皇族尚未完成起兵准备,因此迟疑不决,只有李冲的亲爹越王李贞起兵响应。
因为仓促起义,结果仅仅七天之后李冲的仓促起兵就被一个县令给平定了,李冲本人也掉了脑袋。而得知李冲死讯的李贞异常惶恐,甚至差点主动投降。为了鼓舞士气,李贞封了九百多人当官(总共七千人),还给士兵发可以“刀枪不入”的“避兵符”,所作所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贤王”风采。
最后在武则天的平叛大军面前,越王李贞的兵马一触即溃。李贞在绝望中服毒自杀,其子李规、女婿黄守德也跟着一起自缢身亡,唐朝历史上最大的一场皇族宗室叛乱就此平定。因为发动者主要为为越王李贞父子,故称“越王之乱”。
叛乱平定后,朝廷追查附逆的余党,连坐者六七百人,籍没(登记所有的财产,加以没收)者五千余人,司刑使坐镇越州,催促行刑。
狄仁杰怜悯他们是诖误(被别人牵连而受到处分或损害),缓其牢狱之灾,上密表启奏武则天说:“臣本想明奏,似有为逆党申辩的嫌疑;若知而不言,又有悖陛下的仁爱之意,密表写成我又毁掉,又重写,拿不定主意。此辈附逆并非出于本意,是当时形势逼迫,上了贼船,伏望陛下哀其诖误,宽宥一二。”
武则天看了频频点头,特敕原宥这些人,仅仅流放到丰州,没有没收家产。受牵连的五千余人得知消息,感恩戴德,纷纷立碑歌颂狄仁杰的功德!
过了几日,新任越州同知严启辰的妻子忽然来衙门报案,说严启辰品行不端,曾经谋害过她!
狄仁杰见这妇人气度不凡,细问之下,这女子竟然是当朝宰相张光辅的女儿!狄仁杰十分震惊,让她细说原委,妇人娓娓道来。
越州城有个叫严启辰的人,父亲叫严体仁,常年在外经商,收入丰厚,家中十分富裕。严启辰天资聪慧,自幼读书用功,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因此自视甚高,想那将来中科及第、做官为宦应是意料中的事。
这天严体仁从外边回来,喜滋滋地对严启辰说:“儿子,你年龄也不小了,为父在外边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伦常理,严启辰就说:“孩儿听凭父亲安排,我家择日迎娶就是了。”
严体仁却摇了摇头说:“迎娶的日子还早着哩,起码要等到十五年以后。”
严启辰一怔,问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严体仁眼中噙泪,说:“只因为感恩戴德!这次我外出做生意,一日行至邻县的青草岗下,坐在草丛中歇脚吃干粮,冷不防被一条黑蛇咬伤了脚脖子!那蛇的毒性好大,我的脚脖子立马肿胀乌黑,不能站立行走。
我忍痛呼救,青草岗下一个正在浇地的菜农闻声飞奔而来,不由分说脱去我的鞋子,抱起臭脚对着伤口吸将起来。菜农猛吸了一阵,吐出几口污血,然后又找来几种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并且轻轻按摩。折腾了好大一阵子,我腿上的肿消了,疼止了,菜农却出了一头大汗,累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死里逃生,自然是感激不尽,口称恩人,倒头便拜。菜农却是个施恩不图报的厚道人,扶起我,说:“不必言谢,谁能见死不救呢?”
见我伤口未愈,行走不便,菜农就扶我到他家里将养几日。虽说菜农施恩不图报,但救命之恩当然要报,我就细问菜农家里的情况,想送一笔银子给他。
可菜农经营十几亩菜园,吃穿用度一概不愁,并不需要钱财帮助。菜农婉谢了我的好意,跟我喝酒谈心,说起唯一的憾事,是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女儿,而他们夫妻都已五十出头,再想生个儿子是不可能了,因此总为香火之事犯愁。
我听了也跟着犯愁,如何才能急人之难,以报大恩呢?想了许久,我有了主意!自己不是有个儿子严启辰吗?如果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让严启辰对菜农尽半子之责,不是把自己与菜农的憾事都消除了吗?于是我就向菜农说明心意义,并正式向菜农求婚。菜农见我一片诚意,也就答应了,两个人约定,十五年后,严启辰前来迎娶菜农之女。
严启辰听父亲说完,急得直跺脚,说:“父亲误我!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我家虽不是富甲一方,却也算是家道小康;而对方不过区区一个菜农!以我的学识,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虽然不敢奢望娶皇帝的女儿做驸马郎,可总要与高官做亲才好。可那小妮子不过是菜农的女儿!还有,我年已十六,正是婚娶的年龄,而那小妮子才两岁,你叫我怎样答应这门亲事!”
严体仁也动了气,说:“知恩不报,你叫我怎样为人?!我若做了负义之人,你又怎样为?人!婚事就这样定了,你就耐心等待吧!”
婚姻凭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严启辰要飞黄腾达,也离不开父亲财力的支持;因此严启辰虽然十二万分的不情愿,也只好点头认可了这门亲事。
然而,严启辰嘴上答应了父亲,暗地里却是坚决要毁掉这门亲事。如何毁掉?只有快刀斩乱麻才好。不然的话,等那菜农之女长大成人,事情就不好办了。
严启辰借口外出求学,悄悄来到邻县青草岗下的那片菜园子,他找了一身旧衣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菜贩子,上前与菜农搭话。
那时菜农老夫妻正在田间劳作,那两岁的小妮子被放在一个盛菜的大箩筐里,看见她一头毛茸茸的黄发,两行清凌凌的鼻涕,两只小脏手握着一根黄瓜就着鼻涕啃得正香。严启辰看得十分恶心,这就是我未来的妻子吗?心中打定主意要置这小妮子于死地。
严启辰买了一车蔬菜,另外付了运费,让菜农老夫妻把菜送到县城某处。趁老夫妻送菜之际,严启辰又绕回了菜园,把一枚绣花针刺进了小妮子头顶的囟门!然后也不管小妮子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叫,撒腿离开了菜园。严启辰知道绣花针没人皮肉,外表看不出伤痕,却是足以致命,这门亲事也就此了断了。
了却一桩心事,严启辰感到格外轻松愉快,回家以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埋头苦读。
转眼一年过去,到了春节,严体仁带了贵重的礼物,去邻县的青草岗下看望亲家。谁知道物是人非,只见菜园荒芜,房倒屋塌,遍寻不见亲家的影子。严体仁十分惊诧,忙去附近打听菜农去了哪里?邻居告诉他,去年的夏天,那老夫妻双双得病去世,菜园子没人照管,也就荒废了。严体仁追问,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女儿么,那女儿现在哪里?邻居说,去年年成不好,各家操心各家的饥荒,谁会关心一个黄毛丫头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