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问陈杜氏:“卞二作为陈忠诚的朋友,出力、花钱,算是仁至义尽,你的婆婆答应将你改嫁他为妻,你本人亦无异议,你父母出来阻拦是为什么?”陈杜氏说:“民妇也不知为何,父母就是死活不同意。”
袁崇焕陷入了沉思,卞二若是诚心资助陈家,仁义为重,别无所图,那么即使陈杜氏的父母一时不允,卞二也不应该告官,这显然有悖常情。卞二告状时提到了人财两空,究竟有何目的?想了半天,决定去陈杜氏家看看。
陈杜氏在前面领路,来到城北,出了城门,紧靠城墙根的三间草房,就是陈杜氏家。
袁崇焕进去一看,深吃一惊!那位默默坐在竹椅上的陈婆婆白发苍苍,眼眶深陷,竟是个双目失明的老人!望着她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身子和满脸凄苦的神情,袁崇焕不由得想到,要是陈杜氏与卞二暗中有了奸情,陈婆婆应该不知道。
陈杜氏客气地搬来一张竹椅子请袁崇焕坐下,还倒来一杯清茶。袁崇焕和蔼地对陈婆婆说:“老人家,我是县衙的人,卞二去官府告状了,所以我来看看。你有何想法,可要如实告诉我。”
陈婆婆颤颤巍巍地说:“大人见谅,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不能行礼了。大人啊,卞二想娶我儿媳为妻,自愿塞给我纹银百两,我从未向他索要,而是他自愿塞给我的。至于亲事拖住了,是我那亲家与亲家母不同意,不关老婆子的事。”
袁崇焕问:“你亲家与亲家母为什么不同意?”陈婆婆说:“他们就一个儿子陈忠诚,而且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若是陈杜氏改嫁,陈家就绝了后了,而且老了没人照料。”
袁崇焕点点头,问:“你亲家与亲家母如此考虑,也有道理。对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陈婆婆说:“亲家叫杜苗,亲家母叫杜张氏,住得不远,就在我家茅屋向东一里地,倚靠城墙筑屋,同是茅草屋,两家家境差不多。”
袁崇焕点点头,说:“婆婆你安心休息,我去你亲家家里看看,陈杜氏你在前面带路。”不想陈杜氏忽然眉头紧皱说:“大人,民妇忽然肚子疼,我娘家离此不远,大人自行前往吧。”
袁崇焕一怔,随即点点头走出门去,心想这陈杜氏刚才还是好好的,不肯去见父母,莫非有什么隐情?一路想,一路走到杜苗家。
杜苗与杜张氏夫妻两个非常客气,让座奉茶,袁崇焕接过茶碗,看看杜苗家里也很贫寒,和陈婆婆家差不多。就把来意告知,问杜苗为什么不同意女儿改嫁?
杜苗愤愤地说“我家女婿死得不明不白!他平时虽然有点心脏不好,但是前年的除夕晚上突发心绞痛,是卞二帮着在东大街保和堂抓的药。对了,郎中是请的陈忠诚家屋后的郎中,叫许晓晴。可这许晓晴却是个兽医,能开出什么方子来?而且卞二为人狠毒,是个笑面虎,所以我们对女婿陈忠诚的死颇为怀疑......"
袁崇焕大吃一惊,问道:“什么?给陈忠诚看病许晓晴却是个兽医?胡闹,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杜苗点点头说:“老夫闻讯赶去也问起此事,可我女儿帮卞二说话,说当时事发突然,陈忠诚疼得在地上打滚,把她吓坏了!恰好卞二来串门,说郎中离这里很远,怕是没请回来人就断气了,许晓晴也通医理,不如先请他看看,以解燃眉之急。”
袁崇焕沉吟道:“似乎也有道理,除夕晚上,一般的郎中是不肯出诊的,找许晓晴这个兽医救急,不失为一种方法。”
杜苗说:“那卞二为人虚伪,表面上很客气,见人一团和气,我却看他是皮笑肉不笑,别有所图。”
袁崇焕说:“莫不是贪图你女儿的姿色?我见过陈杜氏,是个小家碧玉。”
杜苗没有吭声,袁崇焕已知卞二有重打嫌疑,出了杜家,匆匆赶回县衙,派人去传卞二。
卞二赶到大堂,袁崇焕一看,此人个子瘦瘦高高,削颧骨,鹰钩鼻,眼神凌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袁崇焕命卞二把陈忠诚的死因复述一遍,卞二说是在东大街保和堂抓的药,具体药名却不记得了。袁崇焕问:“你因何请个兽医给陈忠诚治病?”卞二激动地说:“大人!那天是除夕之夜,谁家郎中肯出诊?而且事发突然,陈忠诚疼得倒在地上打滚,其他郎中住得又远,只有请兽医许晓晴来救急。”
袁崇焕点点头,亲自带上卞二,还有两个衙役,一起去东大街保和堂验证此事。
一路上卞二神情极不自然,念叨说自己好心救人,反倒被官府怀疑了,真是不值当!
袁崇焕装没听见,暗暗叮嘱两个衙役看着点卞二。
一路进了保和堂,掌柜的见了县太爷十分客气,让座奉茶。袁崇焕说明来意,掌柜的立刻派伙计拿来账簿,翻到前年除夕晚上的记录,赫然记载着卞二那天来买过三两砒霜,说是药老鼠的!
袁崇焕转头严厉地瞪着卞二,问他是怎么回事?卞二脸色大变,随即辩解道:“大人,小人家里老鼠成群,箱笼衣物被老鼠咬得一塌糊涂,故特意来买点砒霜灭鼠。药铺对普通药物是不会记载的,只有砒霜这类剧毒,才登记在簿,小人若是心里有鬼,怎敢随大人一起来?”
袁崇焕自然不信这等鬼话,命衙役把卞二绑了,亲自带回县衙,派出其中一个衙役去传陈杜氏。
等陈杜氏带到,袁崇焕火速升堂,一拍惊堂木,厉声斥责道:“大胆奸妇淫妇,死到临头,还不速速招供吗?”
陈杜氏吓得魂飞天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如筛糠一般,卞二却神色自若,强作镇定。袁崇焕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当即趁其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际,单刀直入喝道:“那三两砒霜呢?陈忠诚喝了当然心如刀绞,倒地打滚,你们却称他是心绞痛犯了,哼!”
陈杜氏自知事已败露,料难挽回,便放声大哭道:“贱妇该死,贱妇该死!不瞒大人,贱妇早早就和卞二有染,因嫌丈夫碍事,和卞二密谋,定下毒杀之计。丈夫死后,卞二想公开娶我,故不惜重金买得婆婆同意。其实,婆婆一个盲人,年岁又大,即使银子给得再多,她又能拿得到哪里去?最终还不是落入我们自己手里。不过万万没有想到,我父母知晓卞二从小就劣迹斑斑,磨破嘴皮也不许我嫁他,没奈何,卞二才决定上衙门告状。”
真相大白!袁崇焕慎重起见,还是亲自率了衙役,去掘开陈忠诚坟墓,当场验尸。仵作查验一番,证实陈忠诚确系中毒身亡。
本案破了,之后的一周都没有人来县衙报案,袁崇焕松了一口气,写了一首《初至邵武》诗:为政原非易,亲民慎厥初。山川今若此,风俗更何如。讼少容调鹤,身闲即读书。催科与抚字,二者我安居。
袁崇焕爱民如子,宅心仁厚,在邵武知县任上,做了四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是救民水火。一日下午,离县衙不远的民宅失火,袁崇焕作为一县的父母官,亲自上房,为百姓救火,不摆官架子,不搞特殊化,视同布衣,救火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