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秋点兵,王师北望,想起多年未能平息的因因果果,想起太子年少的时候,太子德功也曾这样面对着塞北秋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也见了寒林飒飒。烽烟断猿哀鸣。
“启禀大都督,末将领一路轻骑,追出四十余里,在路边古树上找到尸骨,据敌国降将说,这是宋王。”
宋王不堪亡国灭种的耻辱,解下金丝镶宝腰带,悬在一颗古树粗壮的枝干上,了断残生,一辆车辕毁坏的夏车翻在路边,在宋王自尽的地方,还有十几具武将的尸体,他们无一例外的拔剑自刎,鲜血汇成一片,融进黄土中,变成深红粘腻一片。
宋王的尸骨被人用门板抬着,面上盖了一块白布,他的死相太过难堪,舌头伸的长长的,眼珠凸起,嘴巴也大大的张开,露出口中洁白的牙齿。
“不肯除楼下殿,杀身成仁,也未尝不是一种勇气。叫几个人把宋王的尸骨就埋葬在这里,不必运送回朝去了。”参将道了声是,正要走,被卫枢叫住:“传我军令,各部五更拔营,班师回朝。”
帐中灯火通明,卫枢一个人坐在帐中,叫人送来两壶烈酒。一碟子香酥鸭,用的是最嫩的鸭脯肉,用拳头反复捶打,为的是让鸭肉更加入味,口感更加嫩滑,宋国鸭肉最为出名,据说宋王每次用膳必要有十几道鸭肉。牡丹蒸饺以面粉、肉馅为主,佐之以熟蛋黄而成的甜点,口味清新。
大将在外,男儿豪情,若是滴酒不沾只恐他人生疑,卫枢向来是如此,叫人送了酒过来,待没人的时候,悄悄把酒洒在地上。更夫已经报过时辰,三更夜半,除了巡夜的士卒以外,都昏昏欲睡。远处夜枭凄厉的叫着,军营中养的狼狗也时不时的跟着应喝一声。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帐外传来一阵娇媚的歌声,卫枢将杯中酒随手倒进了火盆中,引的火光噗的窜了个高。披着大氅走出帐外,见把守门口的两个兵士也在张望,便随意问道:“何人夜半高歌?”
兵士摇摇头,指着一座副将所住的帐篷,怯生生的试探道:“大都督,好像是…方副将帐中传来。”
“方端义?”
卫枢紧一紧大氅,便往副将方端义帐中去,金旻见主子出门,便把卫枢的佩剑抱在怀中,天气冷,金旻把手袖在袖中,仿佛是画中端着仙家宝贝的童子。
“大都督到!”一声传报,两边把守士兵掀开帐篷厚厚的挡风毛毡帘子,露出副将方端义正坐在当中开怀大笑,两边是他的两员参将,三个人正在饮酒作乐,见卫枢冷着脸走进来,便如算命先生被拆穿一般,惊愕的把上座让出来。
“三位,这酒可饮的畅快?”
三个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卫枢见帐中站着一位娇艳欲滴的美人,便冷冷一笑,指着女子,问道:“这是谁呀?”
“是……呃…请大都督恕罪!”三人跪成一片。
“你们还真是厉害啊,本侯出征之前曾经三令五申,军中有女,士气不扬。你们藏人的本事高啊,仗打了三四个月,你们藏了三四个月,本侯真是佩服。”说罢讽刺的拍了拍手:“知法犯法,违我将令,该当何罪?”
方端义拱手道:“大都督容禀,这个女子乃是宋国国君之女…说是愿意为末将等吟唱一曲。”
方端义话音未落,只见宋国公主盈盈下拜,倩影娇丽,如天上碧桃,日边红杏。“宋国玉林公主姜华拜见大都督。”
卫枢听的宋国公主四个字,已然惊讶,几步走到近前,玉林公主娇怯一笑,卫枢抬手便是清脆的一耳光,打在公主脸上,留下几个红红的印记,公主一时脚步不稳,摔倒在地上,卫枢骂道:“玉林公主?堂堂国君之女自甘堕落,你跻身歌姬行伍便罢了,可别带坏了本侯的兵!”仍觉得不解恨,又斥责道:“堂堂一国贵胄,做此媚态诱人,你成何体统?可知羞耻?”
玉林公主坐在地上,手蹭破了一层皮,流出黄色的血清。她不知所措,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妥协,究竟是源于对权利绝对服从的奴性,还是来自于对于实现志向方式的顺从和理解,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似乎是迷惘失意,或者是对于实现愿望的堕落。
“大都督,求求您,给我一条明路吧?”玉林公主抓着卫枢的袍角,眼中泪珠滚滚而下,柳眉颦颦,仿佛是霜打的青叶儿,盈盈泪花,犹如点点星光。卫枢原想推开她,转念想起卢郅隆还身陷桎梏,便道:“公主,你相信本侯给你的就是明路吗?宋国的王族,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淘米要饭,不过是降级,赐爵,你仍旧是富贵荣华,何苦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