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枢唤来金旻,将将才那方手帕交给金旻:“你拿着快马进宫,找瑞公公,让他把你父入朝的消息告知陛下。”
金旻犹豫不安,面露难色:“主子,现在才四更天,陛下恐怕才睡下不久。家父不着急,就天亮了再进宫吧?”
卫枢笑道:“这是……帝王之道,你不懂,现在就去。”
卢郅隆批折子直到三更才躺下,瑞公公静静坐在卢郅隆床边,一动不动。他这一宿可不能睡,要细细的听着主子呼吸是否顺畅,半夜咳嗽不咳嗽,是否起夜。记准了,第二日,回报内务府记录,呈报太医院,由太医决定如何为君王配置养生的药品。
恰逢一个转报的小宦官站在暖阁门口,掀帘张望,见瑞公公瞧见了,便向他招招手。瑞公公蹑手蹑脚的走出暖阁,站在寝殿外方才问道:“什么事儿,大半夜的就来了。”
“镇国侯府的金将军来报,说是镇国侯把陛下要找的人带来了。”
“什么事儿?”卢郅隆披着一件披氅掀帘走出来。
瑞公公跪道:“陛下,镇国侯把人带回来了。”
卢郅隆觉得眼睛干涩,揉揉眉心,默然道:“什么人啊?”话音未落,登时怔住了:“带回来了?”
传报的宦官也跪在地上,奉上卫枢的官印手帕:“陛下,侯府的金将军说,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宫门口了。”
“更衣,换朝服。”又指着瑞公公:“你去,把人领进来。”转而笑道:“卫枢啊卫枢,好厉害的一张嘴,还真把老头儿弄来了。”
瑞公公领了旨,带着十二个提着宫灯的内侍,在宫门口等候。
宫门禁地,百米之外,下马步行,瑞公公眼尖,远远见了卫枢,便紧忙一路小跑到近前:“奴才给镇国侯请安。”
“公公您是陛下身边的人,不必如此多礼。”
金逄一时感怀,想当年,他为了不肯向百姓征收双重赋税直言谏君,遭到贬谪,被两个内卫拖出宫去,眼见着九重宫门渐渐远去。而今在站在这重楼玉宇之前,不由得感怀,瑞公公引着金逄在前面走,卫枢和金旻跟在后面。
远远地见两串宫灯渐渐飘来,走到近旁,灯光迎着金冠一闪,卢郅隆穿着一身赭袍亲自出迎。
卢郅隆拱手道:“金逄先生,久仰大名。”
金逄僵住了,仿佛一具石像,眼中泪水渐渐汇聚,双唇颤抖着,双手也不知所措:“大王,大王啊,我的王啊。”双膝一软,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卫枢不免也有些触景生情,千古知遇之恩,谁能不感喟。为官以来从未得志,如今迟暮之年,还能被君王深夜出迎,这迟到了四十多年的前程,谁又能不为之痛哭?
卢郅隆双手扶起金逄,满目和煦的笑意:“先生不必如此,寡人能得先生,是寡人之幸事,国家之大幸!”说着从袖中取出手帕,在金逄不满皱纹和岁月沧桑的脸上轻轻擦拭:“寡人恨不能早得见先生,这些年来,先生受委屈了。”
金逄掩面,失声痛哭,卢郅隆双手扶着金逄,抬眼向卫枢会心一笑,卫枢也笑笑。
“先生折腾了一天,还没用膳吧?寡人已经吩咐膳房为先生准备宵夜,先生先用膳,寡人还有好多政务要请先生指点。”卢郅隆笑道,叫金旻扶着他父亲跟着瑞公公去用膳。
目送着金逄蹒跚而去,卢郅隆方才走到卫枢身旁:“寡人最见不得贤臣痛哭,每一次哭泣,都是为王的失察,先王和废君的过错,寡人终于补回来了。”转而笑着问道:“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说动他的不是臣,而是陛下的贤明。”
卢郅隆笑道:“奉承话就不必说了吧?”
卫枢心思沉重,眉心一直拧着,这世上如果还有能够感动她的事情,除了父母之爱,就只剩下知遇之恩了。只可惜这样的情形,卫国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不是奉承话,陛下从不负才,天下少见。”
卢郅隆轻轻哼了一声,也觉得鼻子发酸。朝堂高远,不知有多少才子死在了登临的途中,这等惨烈,亦不亚于一场战争。
“你真这样想?”
卫枢低下头,抿着嘴,半晌才回道:“当年陛下给我机会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心情,当时我只恨一件事。”
“何事?”
卫枢望着卢郅隆,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恨我不是百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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