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高悬的冷月寒光凛冽,杀机隐隐浮动在时而翻卷的氤氲之中。乔奇营兵分四路,绕过常山国防守的前线,直冲向边塞守军兵力薄弱的山区丘陵。兵马虽装备不足,却整饬有素,夜间除了听见嘚嘚的马蹄声,便是鞋底和散碎砂石的摩擦声,窸窸窣窣。
“将军,将军,”斥候将口中竹枚取出,快步跑到一匹战马旁,扯住缰绳,轻声呼唤:“斥候严似林有事禀报。”
马上将军俯下身,侧耳听闻:“小声说。”
“将军,这一片就是常山国望洲窟州临界,从中间传过去,再走二百多里,就直奔常山国圣地黄室去了。黄室守备薄弱,不堪一击。”
“好,二百里后,就打起主力大旗,你传令下去,二百里之内,口中竹枚谁也不能轻易拿出来,”将军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前方:“谁要是坏了事儿,就地正法。”
行军一天一夜,方才走出这片荒蛮的山丘,平原和草地渐渐显露出来。
“将军,常山国的圣地黄室就在不足三十里外的地方。”
将军,将口中竹枚扔在地上,众将士也取出口中沾满口水的竹枚,噼噼啪啪的扔了一地,将军从腰间拔出宝剑,向天一指:“亮旗!”
一声亮旗,托在手中的高大旗帜纷纷梳理起来,赫然一个曹字,迎风舞动。兵马喧闹之声也渐渐响起,数千人的骑兵马队打头阵,后面跟着粮草辎重的木板车,步兵队伍压在最后。
将军大喝一声:“狂飙突进,弟兄们,杀!”
黄室圣地遭到袭击,引起常山国朝廷一片震荡,常山太后刘氏听闻音讯,激怒攻心,内风心火昏厥数日。常山王亦是怒不可遏,朝堂之上,将桌案劈作两半,指着忠臣,怒发冲冠:“寡人不夺回黄室圣地,誓不为人!”剑锋一挥,直指向都尉田斯喝道:“去,点齐十万大军,给寡人剿灭昂苏乱军!”
“陛下不可,”朝堂之上有一人突然跪下,一把拉住田斯衣角阻止道:“将军且慢。”
常山王蔑然冷笑道:“御史大人有何指教啊?”
跪地之人乃是常山国御史大夫王懿师,他原是三朝老臣,当年常山国同凉国大战,王懿师败北被常山国俘虏,当时的常山王不计他是败军敌将,时时求教,赐名懿师。意为良师。而今三代君王,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懿师已然失去常山**任,只挂了个御史大夫的高官,实际上常山王对他言不听计不从。
“大王,指教不敢当,臣有一言,不知大王肯听否。”王懿师双腿跪着,蹭到王座台阶下,拱手诚恳问道。
常山王收了宝剑,一屁股坐在王座上,头上十二旒上紫檀珠串摇摇晃晃噼噼啪啪的打在一起:“你说,寡人,洗耳恭听。”
“大王,老臣恳请大王,不要把重兵派在防守和夺地上。”王懿师虽然年过古稀,却头脑清晰,眼光独到:“大王,此战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昂苏王,而是昂苏新拜的上卿,卫枢。”
常山国的黄室圣地,乃是常山国祭祀先祖所用,埋葬着常山国世世代代的王室贵胄。常山王白眼对着王懿师,眼中尽是不屑和怨怒:“照你的意思,昂苏国夺取的疆土,寡人应该无动于衷?”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王懿师擦擦额头的汗水,迫于急切的解释道:“大王,臣的意思是,变防守,为进攻,昂苏国大兵出境,王城守备必然空虚,臣觉得,蝇头小利不要也罢,如果集中兵力,绕到正面防守的敌军背后去,出其不意的围攻昂苏国王城。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
“住口!”常山王忽然义愤的站起来,指着王懿师喝道:“老贼人,你收了昂苏国多少好处,竟敢说寡人是黄室圣地是蝇头小利?人家五万大军已经打到门口来了,你还要寡人舍近求远?你安的什么心?”
“臣……两代先王对臣恩重如山,百般器重,臣绝无二心啊,”王懿师一时语塞,说话便容易留下把柄。只见王座旁站着的宦臣眼珠一立,手捧着浮尘,怒道:“大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陛下没有两代先王那般器重你不成?陛下的深谋远虑,也是你可以妄言的?”
王懿师脸上的冷汗如雨,豆大的汗水一层层的往外冒:“你你你,你这是欲加之罪。陛下,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常山王一声怒喝,在空旷的大殿上如同惊雷炸起,嗡嗡的震动之声响彻每一个人的耳膜。群臣不敢多面,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自求情,生怕被当做出头鸟或是同伙一并定罪。
“老臣都是为了常山国啊。”
常山王痞然侧目,桀骜跋扈的望着王懿师,似将他看穿一般:“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来啊,给寡人照死里打,打到他承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