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富丽的车驾之内,容熙穿着一如往日精美浮华,但她的口中却紧紧塞着一团绢帛,并用面纱死死勒住,她已经在车架中煎熬了许久,从百玦到卫国的一段路途,她几乎都是被绑住双手双脚,除了静静坐着,一动都不能动。
“公主,下车吧。”不知是什么时辰,听见车驾外面那个让她吃尽苦头的人说了一句话,紧闭着的轿门缓缓打开,刺眼的阳光衬得她面色如宣纸般惨白。
卢郅隆穿着一身随从的衣裳,向车驾中跨了一步,用袖中的匕首割断了她脚上的麻绳。容熙在卢郅隆的搀扶下,蹒跚的踏着朱红下马蹬,平稳的踩在青砖地面上。
容熙恨恨瞪了卢郅隆一眼,卢郅隆却故作视而不见,他只是散漫的望向周围,望向那个不存在假公主的方向。
容熙不敢大声喊出卢郅隆的身份,她知道卢郅隆的袖中有一把削铁如泥的淬毒小匕首,若是她敢暴露卢郅隆的身份,三步之内,他便是卢郅隆的陪葬。容熙面上的面纱恰到好处的掩饰了口中的绢帛,她只能用一种怨愤的满是泪水的目光盯着卢郅隆。
日上正午,容熙和随从们跟随者领事宦官上了轿撵,往内宫中去。轿撵行了有半个时辰,在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停下,金丝楠木匾额上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含曦宫。
“请公主先在此歇息,大王约莫过申时才能接见公主。”宫中侍女早就迎了上来,将容熙搀扶进去,但她们的目光落在容熙手上绑缚的粗麻纱上时,都愣住了,进退两难的望着眼前的人群,仿佛那并不是自己母国的公主。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公主请进去。”领事宦官发了话,侍女们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将容熙扶进了正殿。
正要进去,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干什么的?敢挡长公主的驾?”一个操着公鸭嗓的人叫了起来,领事宦官忙迎了上去:“奴才合顺儿给长公主请安,启禀长公主,原是奴才们粗心,今日是容熙公主回宫,奴才们一时忘记长公主每日都是这个时候回宫的,这才把卢给堵上了,请公主宽心,奴才这就把路请开。”
说着连忙吩咐轿夫把轿撵抬走。
卢郅隆听见“长公主”一词,不由得退了出来,车驾四面都是不透明的月白色薄纱和紫檀木装饰遮挡,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清。
“容熙公主,她怎么回来了?”车驾中沉默了许久突然传出一个卢郅隆熟悉的声音,是安之,是她坐在车里。
“回长公主,百玦,把容熙公主给送回来了,说是省亲。”合顺儿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声音也渐渐低下来。
“省亲?公主嫁到百玦去还没有三天,省的什么亲?”
听见问话,合顺儿忙从地上爬起来,凑到车驾靠近窗子的一面,掩口低声说:“回禀公主,百玦是把公主绑回来的,奴才瞧得真切,公主瘦了一大圈儿。”
车架中沉默了许久,仿佛车架中从来就没有人一般。
“叫百玦管事儿的来回话。”话音依旧波澜不惊。
卢郅隆走上切近,拱手道:“外臣参见长公主殿下。”一面抬起头来察觉着车驾中的动静。
安之没有继续问下去,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然而她却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来对待眼前这个人。周遭一片死寂后,安之终于打破平静,吩咐合顺儿道:“好好安置容熙公主,叫百玦管事儿的跟本公主走。”
有了长公主的吩咐,侍女们忙不迭的替容熙解开手上脸色的死结,她白皙的脸上已经出现两道深深的泪痕,手腕也红了一片。
安之居住的昭閟宫,是卫国大内之中最为堂皇富贵的一座住处。鎏金朱漆的车驾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映入眼帘。
她一身四色水田衣,头上戴着赤金镶红玉莲花宝冠,镜子上挂着一串玲珑八宝沉水香木佛珠。手中握着的一串坠玉髓珠饰的手串。
“百玦来的人呢?”安之缓缓吩咐道:“跟本公主去风雅阁。”
卢郅隆信步走上前来,一拱手:“外臣在。”安之上下打量他一番,仿佛不认识的陌生人。这眼神很决绝,带着安之惯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寡淡。
风雅阁是昭閟宫中一所藏书阁,里面除了正堂可供读书以外,上下左右都是一列一列的包金黄梨花木博古架,上面摆着一部有一部藏书。
安之没叫任何人进来,她缓缓的关闭殿门,于是空旷的正堂里只有卢郅隆和安之两个人。
卢郅隆忙几步向前将安之揽在怀中:“安之,我想你。”
安之挣扎几下,从卢郅隆臂弯中脱身,立在一旁,目光寡淡孤冷,似居高临下遗世独立般立在束束柔和的阳光里:“放尊重些,百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