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小丝终于开口了,却是自言自语:“难道,就是那天在石洞口看到的那道目光……”
“正是。”岑乙说,“我在扬州就认识他了,所以他一见到我,就用草帽遮住了脸。我早知道,他姓何,宿州人。”
“那就,那就请你从头细说吧。……他,到底在扬州做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会这样做?”小丝幽幽地说,显得浑身疲乏。
岑乙举手让侍者加了热咖啡,开始慢慢地说起来。他在舢舨上就反复提醒自己,要说得尽量平静,平静了再平静。
扬州的事,小丝只感受到与赵南直接相关的凶险,却不知道那些计谋,那些环节,那些曲折。岑乙多么想回避却怎么也无法回避,全部都在一双黑手的操弄之下。
小丝静静地听着,看着说话的岑乙。后来,把目光从岑乙脸上移开,只看着咖啡桌的桌面。再后来,连桌面也不看了,只是抬头看着海面,一动不动。
岑乙发现,小丝的目光是茫然的,他已不必像开始叙述那样,考虑她的情绪。这目光没有情绪,只有今天下午海面的灰蓝色,映在里边。
又说了一会儿,岑乙发现,小丝的目光中有了动静,好像有一种带有情绪的暖色蒙起。但仔细一看,那只是西边夕阳的辉映。天色已晚,是黄昏时分了。那不是小丝的情绪,更不是小丝的暖色。
这个老城堡咖啡座按照外国商人和海员的习惯,开得很晚,现在开始有点热闹,那是到了晚餐的时间。岑乙已经把扬州的事叙述得差不多了,想在黄昏的天色中把小丝拉回,便说:“晚餐你要点什么?”
小丝被拉回来了,像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但还迷糊着,只嘟哝一句:“随便。”
岑乙点了几样吃的,小丝木木地动着筷子和刀叉,却很少入口下咽。
终于,她仰脖喝了一大杯侍者送上的温水,似乎回过神来了。她用正常的语调问岑乙:“你说,一个从家难中走出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岑乙说:“这也是我在冷獭岛当面向他盘问的重点。我忍不住,还对他发出了怒吼,把周围的人都吓着了。”
“你找到答案了吗?”小丝问。
“还没有,只能猜。”岑乙说,“我想,起因还是你们的那场家难。家难让有些侥幸逃出的人,一路与恶相抱,造就了他;又让有些侥幸逃出的人,一路与善相融,造就了你。你们成了彻底相反的两种人,但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孤独。”
小丝听了眼睛一亮,说:“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在那个岛上,你真对他怒吼了吗?”
岑乙点头。
小丝说:“吼得好!也许起点一样,但到现在,善就是善,恶就是恶,水火不容。他,居然做了那么多坏事,我还怎么认他做大哥?”
岑乙说:“这是大事,还得想一想。你们一家,就剩下你们两个骨肉了,而且他是抱着你逃出来的。后来,他做那些事,都说是为了找到你。毕竟,我们是中国人……”
小丝到这时终于流泪了。岑乙与她相处那么久,第一次看到她流泪。
小丝快速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说:“回去吧。”
喜欢空岛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空岛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