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
安史之乱发生的那一年,李白五十四岁,王维五十五岁,杜甫四十几岁,而孟浩然已经死了十多年。由于他们,我们对于这个政治事件前前后后的人文生态有了感性气氛上的了解。我想知道,在你们的印象中,安史之乱前后,历史究竟有些什么变化?
王牧笛:
安史之乱以后,中国历史的气魄小了,忧患多了;坦荡少了,心机多了;君子少了,小人多了。
余秋雨:
残暴和无赖一旦得势,就会使历史的品质走向低劣。我对于历史,一直不太在意别人很重视的话题,而特别注意历史的品质。你看安禄山和史思明叛乱的时候,对普通老百姓非常残暴,见人就杀,见城就烧,见房子就毁,一看就知道是邪恶的一群。邪恶不仅对外,也对内。安禄山自己,才过了短短几年,就被儿子安庆绪杀了,安庆绪又被史思明杀了,史思明又被儿子史朝义杀了,史朝义最后自杀。在这个过程当中,史思明曾想投降唐朝,但他投降之后不久又背叛了——这些事实足可证明,这些人真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自己内部的基本伦理和基本信任,都没有建立起来。
在邪恶的追逐下,高贵的皇室也失去了高贵。安史之乱发生不久,长安城就沦陷了,唐玄宗只能出逃。在出逃的半路上他牺牲了杨贵妃。当时唐玄宗已经年迈,已经没有恢复高贵的丝毫力气。在这种情况下,唐玄宗做出两个重大决定:一方面找自己在扬州的儿子李磷,让他守住江南这块土地;另一方面,同意西北的另一个儿子李亨继位,自己成为太上皇。这样才使唐朝得以勉强维持,但已经没有雄健之气。文化要关注的就是这种“气”,这与历史学家的眼光很不一样。在历史学家看来,“气”太空泛,而对文化人来说,最值得捕捉的只有“气”。
王安安:
我认为盛唐的那种“愉快”的文化气氛再也没了,甚至对中国文化史来讲,这种愉快的气氛都再也没有了。
余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