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随着逐渐降低的气温,感冒和发烧成为了光顾鹤田的常客。
“阿,阿夜?”伊吹摇了摇把自己整个缩在被子里的鹤田,“要不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早点回去给你全面检查个身体什么的,以前你哪怕是淋一夜的雨,第二天一早也能活蹦乱跳的出门买咖啡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的身体变得这么脆弱了?
“没事。”鹤田勉强露出个脑袋,不是很耐烦的拍开伊吹的手,“我就睡……一会儿……”
“等等!你先把药吃了……”伊吹顾不得被拍开的手,下意识的想扯开他的被子。
扑了个空。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变得透明的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在逐渐沉浸下去的梦里,那些他一路走来的风景又重新出现在鹤田的眼前。
遥远的天空和海绵一齐染上了橘粉色的晚霞,迎面吹来的海风已经带上了钝刀割过的痛意,广阔的沙滩上,太阳的余晖照亮了他最后的身影,让海浪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只来得及赶上京都清水寺的最后一场红枫,漫天遍野的红色遮住了他的视线,初秋的第一场雨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在不断翻涌的色彩中,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觉得,那是种鲜艳但却不刺眼的颜色。
极富盛名的明治神宫纪念馆里,他有幸赶上了一场婚礼,是最传统的日式风格,虽然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可周围每一个人的脸上,幸福还是藏不住的溢了出来。
穿着白无垢的新娘比他见过的任何姑娘都要更加光彩夺目,他在心底悄悄的放纵了自己一把,在那身礼服上代入了宫野明美的脸。
……
那是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绝色。
其实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跟赤井秀一走下去的话……
他也会打爆那些阻拦他们的人的脑袋。
他只要她幸福。
再一次的站在东京晴空塔上俯瞰着这座城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脚下这片土地的风景依旧不曾改变,灯光照亮的天地内,他突然就对过去的某些事情释然了。
没有人做错了什么,可他们都不曾无辜。
就是不知道银都做了什么,以至于琴酒至今都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
“我们以后,会经常,来这里吗?”年幼的他趴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脚下的灯火阑珊。
“看我心情。”琴酒嘴里叼了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他几次打着了打火机,可火焰最终还是无声的消失在空气中。
“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琴酒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挺好的。”
那家伙没什么耐心,脾气也算不上好,性格更是喜怒无常,对什么人都是充满了猜忌和怀疑。
却少见的包容了他所有的任性,默认了他对宫野姐妹放开的特权,甚至还故意给他放水。
是他把一切给搞砸了,以至于到了今天,他跟琴酒只能是你死我活。
真是……造化弄人。
鹤田没怎么在意自己身体频出的状况,稍微好点以后,他仔细收好了所有的车票,踏上了一条新的新干线。
沿途的风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绚烂多彩,这场只有他的伊吹的旅行一路平稳无波,除了一开始在大阪见过的冲矢昴外,他再没遇见过更多熟悉的面孔。
在北海道以北更深处的地区,伴随着各种各样的精怪传说,他如愿见到了那个无暇的世界,在露天的温泉里,他闭上眼睛,头轻轻靠在了旁边伊吹跪坐着的膝盖上。
“不管是神社还是寺庙,你似乎都没有许什么愿望啊?”伊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嗯?”鹤田很轻声的回了一句,“夏日祭那次,已经许过了。”
他只正经的许过两次愿望,一次是希望能把哥哥给带回来,一次是希望大家都能幸福,既然前者已经实现,那么他也就不那么贪心了。
“开心吗?关于这次旅行。”伊吹的视线逐渐转向远方,天空看上去阴沉沉的,似乎就要下雪了。
鹤田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良久,他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挺开心的。”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那么糟糕,甚至可以说是格外的美好,它只是对自己残酷而已。
“那么……”
伊吹的话停在了嘴边,他不知道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问出来是不是足够恰当。
见伊吹沉默许久,鹤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直直的对上了他的:“怎么了吗?”
不再是无机质的一摊死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好像盛下了一片星河。
那才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
“那么你现在,感到幸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