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娘娘们是事先约好了要来看月月。”静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
众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丽嫔原来是来看望小王子的,那么除了容妃知她会来,旁人也能提前得知,比如另外几位来送月月礼物的妃嫔,还有在咏絮宫服侍的内侍宫女。故而宜妃所说的法子怕是不好用。
只听静王沉思着说道:“倘若宫中确有人居心叵测,想害龙嗣,选择在兰亭宫门外加以布置,乃是一举数得,既达到目的,又可嫁祸给容妃娘娘,否则石径上洒什么不好,何必非要洒容妃娘娘常用的琼花露,这不是生怕旁人不怀疑么?殊不知父皇又岂会被这等手段蒙蔽?”
宫室里一片寂静,容妃慢慢低下头,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天宜帝对容妃的疑心消散了大半,他根本没想起今天是小皇子的生辰,望望静王怀里的月月,心中便生出一点歉意。
韩贵妃这时上前,声音仍十分温和:“陛下,臣妾不愿疑心宫中任何一个姐妹,更不会冤枉容妹妹,只是毕竟是丽嫔所怀的皇嗣没了,岂能不明不白没个说法,还望皇上允可臣妾彻查,以正后宫之风。除了琼花露,臣妾想着,还需查一查附近宫室的宫女内侍。”
容妃心下恙怒,冷冷道:“距离最近的就是我这兰亭宫,贵妃娘娘已经问过守门的内侍,盘问了搀扶丽嫔的宫女,不知还要如何查法,是要叫侍卫进来搜查,再将服侍我和六皇子的人都拿去审问么?”
“妹妹说的哪里话来,不过是着人来看看,本宫职责在身,不得已而为之,也是为了帮妹妹证实清白。”韩贵妃神色不动,温声说道,“眼下既无其他线索,只能从琼花露入手,后宫的其他宫室也应查点,本宫的蕴秀宫亦不例外。”
宜妃道:“臣妾亦是赞同,趁着今日陛下和不少妹妹们都在场,不如现在便着人各处查上一查,臣妾宫室亦在附近,也讨个清白。”
有她这么一说,余人也不好反对。天宜帝听得有些心烦,韩贵妃的话也有道理,但如此便要大动干戈,有没有结果不好说,不知要折腾到几时。
静王抱着一脸懵懂的小皇弟,那种柔软而信任的依赖让他有点心疼,很像小时候的洛凭渊。
小孩子都善于察觉大人是不是喜欢他,刚满五岁的皇六子这会儿很满足,就开始要求:“皇兄陪月月出去玩。”
静王含笑道:“不可以出去哦,宫门外面地滑,弄不好会跌倒受伤的。”
“才不会呢,母妃给月月新做的虎头鞋可好了。”小皇子炫耀地伸了伸脚,又有点不服气,“而且皇兄走进来时不也没有摔?”
“月月真聪明。”静王微笑道,“好吧,那就让皇兄看看你的新鞋,瞧瞧怕不怕滑。”
天宜帝心里一动,今日来往兰亭宫的娘娘们和宫女不少,何以她们走过宫门时都未出事,唯有丽嫔摔倒,他缓缓问道:“丽嫔,你近日腿脚可有不便,穿的是什么鞋?”
丽嫔脸上还挂着泪痕,低声道:“回陛下,臣妾……臣妾走路行动都与平日无异,只是这几天脚有些发肿,换穿了一双大些的新鞋。”众人的目光都落到摆在她榻边的一双绣鞋上。
天宜帝略一示意,吴庸便亲自过去将那双绣鞋拿起来查看。鞋面果然很新,上面绣着精致的鸢尾花,两只鞋头上各缀了一颗浑圆的珍珠。他再翻过鞋底细看时,神色便有些异样。
天宜帝问道:“这鞋子可有古怪?”
吴庸躬身答道:“丽嫔娘娘的绣鞋制作很是精致,只是,只是这鞋底前部甚是…平滑。”
天宜帝仔细看了一眼呈到面前的鞋子,只见一双鞋底脚掌部分果然各有一小块平滑如镜,显是被人磨过,若非刻意关注,常人难以发觉。他冷冷道:“很好,这琼花露不必查了,各宫用多用少,哪里有定数?反搅得后宫不宁,要查便从这鞋子入手。”
洛雪凝这时道:“父皇,女儿拙见,看来是咏絮宫内有问题,只消将平日里经管丽嫔衣物鞋袜的宫女拿来细细审问便是。”
丽嫔身边服侍的两个宫女都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其中一个哆嗦着道:“鞋袜都是盈竹在管,奴婢们实在不知,没照顾好娘娘,罪该万死。”
“去将那盈竹拿下,本宫要亲自审问。”韩贵妃立时道,“臣妾定会查明真相,还丽嫔一个公道。”
“好好审问,单是一个小小宫女做不出这等事来,朕这后宫里还真是有人才。”天宜帝冷声道,他眼神中带着深意。
这时静王已将小皇子放下地来,被容妃拉回自己身边,天宜帝看到那两只虎头鞋果然甚是精巧可爱,当是容妃亲手做的,他此刻也明白了,容妃如此疼爱洛允修,又怎会在他生辰时谋划这等伤天害理的手段。
他又对韩贵妃道:“爱妃宫务繁冗,有时难以顾全,此事便让容妃协理,一同处置更为周全。”。
“臣妾遵旨。”韩贵妃盈盈屈膝行礼,她心里即使恼怒,但表面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丝毫看不出来。
洛雪凝微微松了口气,她对皇兄十分感激,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道:“大皇兄,你可是不舒服?坐下来喝杯茶。”
天宜帝注意到洛湮华脸色苍白,想起了解药还没给。在此耗了快一个时辰,他早已没了回清凉殿谈话的心情,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此时便想陪小皇子待一会儿,便对吴庸道:“朕在此歇息,你领着大皇子到西暖阁暂歇,再送他出宫。”
静王这时才觉出有些疲累,天色已然不早,他行过礼,向不放心的皇妹道了别,便跟着吴庸走了出去。
韩贵妃也只有带着一众妃嫔离开,她看着洛湮华离去的背影,修剪得形状优美的指甲悄悄陷入了掌心。今日的计划原本环环相扣,首要对付静王,其次便是容妃,结果从一开始便出了变数。本以为静王会在傍晚进宫,她准备下午便将皇帝绊在后宫,无暇分身赐药,想不到天宜帝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下午就召见静王,又许他跟来兰亭宫,好好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她没准备今日将容妃置于死地,只是要天宜帝对她起疑,结果皇帝倒是疑心了,却不是朝着容妃。
她登上凤辇,思索着后面该怎么收场,她不担心一个小小宫女能说出什么,这会儿,盈竹的尸首说不定都已经凉了。而对静王,她还准备了最后一招,今日既已发难,又岂能容他安然离开重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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