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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2 / 2)

他说得不甚清晰,但洛凭渊对当年旧事已知悉不少,说道:“皇兄可是担心朝廷取士不公?父皇这次亲自点了李辅仁为主考,听闻李参知素有清名,经纶满腹,该不会在取名次时有所偏狭才对。”

“李参知治学有些古板,但为人确是刚正,是信得过之人,足见父皇对这次秋闱极是看重。”静王说道,天宜帝要整顿朝钢,罢绌一批官员,当然会更着意在今科取中一批可用的新进士,“但十二房考官,难免良莠不齐。繁昔三年前考中湘平府解元,鹤龄更是绍兴府五魁之首,江南文脉昌盛,以他二人才学,上次赴京科考却双双落第,一度都是心灰意冷。如今好不容易相约再考,我却是有些担忧,只因曾经阻挠他们金榜题名的人,而今权势只大不小。”

“皇兄所说的是谁?可是昔年篆金中的人?”洛凭渊问道,他记得清清楚楚,静王说过,漓墨已经散去不复存在,而篆金令主却叛离琅環,如今在朝为官,那会是谁?他心中不期然地想起白若菡在明月楼中唱出的那首小令,乃是赵缅所作:

“平生多寂寥,潇潇暮雨锁清愁,酒醒处,月如钩,湖畔依依柳;

尝叹飘零久,笑问何日再登楼,愿未遂,意悠悠,江海寄孤舟。”

“你想得不错,确是当年叛离了琅環的旧人。”静王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缓缓说道,“若赵缅等人肯如其他许多学子一般,屈伸投靠,沆瀣一气,现今该是早已得了功名,在朝为官了。”

语意未竟,他顿了一下,才道:“凭渊,还记得前日你问我的遗书之事么?”

洛凭渊脑中正在琢磨思量,闻言怔了一下,他当然记得。这些日子,每当有余暇,他总是不自禁地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为当年的旧案找到证据,平反冤屈。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人:韩贵妃呈给天宜帝的那封所谓的如嫔遗书,应不可能出自母妃的亲笔,那么她是找谁摹仿了如嫔的笔迹?时隔多年,这摹仿笔迹之人可能早已被灭口,但追查起来,或许还能找到些痕迹。他将这个想法向皇兄道出,静王当时转开了话题,没有作答,现下提起,莫非是与这次科举有所关联?

洛凭渊于是点头道:“皇兄可是早已查明了这伪造书信之人是谁?难道他还活着?”

静王默然半晌,当洛凭渊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才听到他淡淡地说道:“篆金令主薛松年,通经史,善文墨,双手能同写簪花小楷。”

昔年琅環十二令中,宗主江璧瑶以为最不易立好章程的就是漓墨与篆金,皆因这二令所主的乃是文采才学。漓墨重圣哲之道、治国之理,因而开设书院,礼聘鸿儒,根据人品资质选择、资助向学的寒门稚子,令其得以苦学成才,乃至参加科举。篆金偏于杂学,金石书画、墨公数理,亦是济世之道,由于这二令旨在为国储才,为防门下学子在朝廷中结党,皇后定下两条规程:对一应得到帮助的寒门学子,只从旁考察纠正其品性,不刻意引导或限制他们所学所思的内容,亦不强求志向。无论愿科举求官,还是教书授馆,精研所学,均任其自然;第二,漓墨与篆金令主不可入朝为官,对外亦隐去这层身份,上对朝廷,下于黎庶,均不扬其名。

薛松年自幼家中寒苦,乃是琅環栽培出身,后中两榜进士,名次在二甲之内。然而当年他选择接管篆金,故推辞了朝廷任命,并未为官,而是于洛城兴办了一座西风画院,乃是取“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意,十数年经营结交,除去隐瞒篆金令主的身份,自身已是洛城名士。

可是谁知道,人心会随着时日推移与耳濡目染变得如此彻底呢,昔年甘愿淡泊名利的薛松年,他的内心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热衷官位,渴望登侯拜相,位极人臣的,他隐藏得很深,几乎没有表露,或许是在洛城见到了太多的王公贵人;或许是见到受过琅環栽培的年轻学子们相继通过科举进入了朝堂,而自己仍是一介白身;又许是当年曾遇自己同窗求学的好友章远道成为凌烟阁大学士,被选为帝师。

“若他这么想为官,辞去篆金令主便可,为何要出卖恩主,干出这般不忠不义的事来?”洛凭渊道。

“我想,他想要捷径,他不甘心从头去走这条官道。在重要关头站到韩贵妃那边,起到利害攸关的作用,换取扶摇直上,这是他的选择。”洛湮华静静说道。

当年母后遭陷害后,曾想方设法传来一句话,只有短短五个字:“那是薛松年。”

当初的篆金令主,如今的薛辅政会背主求荣,还有一层原因,只是他没有说出来。往事之下埋藏着层层的隐痛,他不愿触及过深。

“薛松年在母后出事后便辞去令主之位,说不愿再跟从叛国之人,而后投向太子,”他只是对洛凭渊叮嘱道,“此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有他的能力,现在还没到处置他的时候。凭渊,你专心做好父皇交代下来的事情已然不易,不必多想此事。”

说话间,金乌西沉,风掠过葱茏的林木,思绪万千的宁王与皇兄坐在一道,满桌碧绿的莲蓬清雅芬芳,莲心却是苦的。时光荏苒,年华若水,带走了琅環十二令曾经的鼎盛,但那些交织的繁盛与凋残、忠诚与背弃,还有名利顶峰之下的茕茕坟冢,都不会从活着的人记忆里消失,纵然薛松年为自己编造千万条理由,也不可能掩饰消弭他的罪孽。

赵缅和陈元甫三年来大半时间都待在洛城,与他们处境相近的还有几个知交朋友,都一起住在一名姓孙的塾师开设的教馆里,有时谈说会文,也还适意。陈元甫和余下几人都是自幼家境贫寒,受琅環栽培,只有赵缅曾家世显赫,后来才遭逢大变。

第二日,洛凭渊便派下属持了自己的书信,邀请他们暂住静王府。反正他见过赵缅,此事连洛君平也知道,由他出面相邀,就免去了学子们在明面上与静王的关联。他心下明了,很可能是因为看到静王重回朝堂,这些学子才会下决心赴今科的秋闱,而太子也好,薛松年也罢,面上杨柳春风、仁义道德,暗地里却皆是什么都做的出来。故此思量之下,将人安置在府中,至少在入贡院前不会有人对他们动手脚。

然而书信送去,只有赵缅再来了一次静王府,当面婉言推却,微笑道:“鹤龄他们几个都不愿相扰,我们如今住得还算稳妥,若是大动干戈进府居住,反而招人眼目,我虽尽力劝说,但鹤龄主意太大,难以劝转,想想还是陪着他们心安,只好辜负五殿下美意。”

文人自有风骨,洛凭渊无法,又不好明言这其实是静王的意思,自己与皇兄的关系并非如旁人表面所见,也唯有作罢。他看着赵缅去澜沧居的背影,总觉得他应该知晓一些内情,只是和自己一样,不好率先说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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