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站在窗户边看着灯火阑珊的陆家嘴,恍惚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尉迟从后面抱了她的腰,“想起从前了?”
他是真的懂她,一个表情便能知道她的内心。“除了老家,这里是我住得最久的地方,每晚无事的时候我都会看着陆家嘴。刚来的时候陆家嘴没有这么多建筑和灯光,东方明珠还傲视众生,转眼间三大厨房神器已艳压群楼。”
尉迟的脸在她的脸边摩挲,“南木,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也许我们当初的计划出问题了。可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没想明白。今早那个摆件扔向你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
南木贴着他的脸,那种温暖让她觉得安全,“你是习武之人,我就是不躲,倒霉的也还是那个门。有个事情我也没想明白,凌冰听倒的信息为什么是我和你是过去时。陈娆是老爷子的人为什么反而是她先知道我们曾经结过婚,还有谁知道我和你的事情?”
尉迟一愣,“过去时?我说你中午跟我说的那话怎么那么奇怪,什么我们分手的条件是我不干涉你的企业管理。原来你是要坐实她的认知。”
“因为你进门之前我才发现我们的结婚证不是老爷子派人注销的。”尉迟顿住。站在老爷子的立场,不挑明尉迟的婚史暗中处置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一来队友未必可以信任,二来可以省很多事情。但是凌冰的话证明他们判断错了。“这是不是就是我们计划错误的地方?难道知道我们关系的你的秘书助理们,中间有人其实不是老爷子的人?”
他们曾对尉迟的部分秘书、助理、HR老总,家中的司机、家政阿姨表明过关系。在家里服务的是尉迟从国外一起带回来的自己人,那么问题是出在公司的秘书或助理身上?
尉迟摇摇头,“不,我很确定离我近的都是老爷子的人,问题应该出在别的地方。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的,你安心做一个嚣张跋扈的副总裁就好。”
她转过身,像只狗狗一样用头在他的西装上蹭蹭,撒娇着,“我想做个妖姬,可不可以。”
他失笑,“所谓妖者,一定要够风骚,你这个蹭西装的动作顶多是个宠物。”
她立即停止了蹭西装的动作站直了,“那算了,一没水蛇腰,二没丹凤眼,风骚的不好便相当难看,容易引起食欲不振。”
尉迟笑笑,像往常一样在她脑袋上揉揉。
她在他心里是什么呢?怎么有时候觉得像是个小宠物一样。
靠着他继续看着窗外,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陪她看魔都的夜景,多年前的愿望终于算是达成。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他已经离开。她一个人穿着睡衣在诺大的职场里游荡。现代斗争不同于古代,时刻都要保持警惕,可为什么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他是不是也很不安,现在才早上6点半,她醒来时他那半边床已凉,说明他离开有一会时间了。
职场大门口传来刷卡进入的声音,她回头,是孙锦世进来了,他一脸的严肃,因为跑得仓促,人在喘着。
“这一大清早的是出什么事情了?”最近事情出得有点多,他们都有点习惯了。但,即使被拍艳照,孙锦世也没有如此慌张说。
“集团没出事,但产险公司有大案子了。南中钢铁生产基地三个小时前发生大爆炸,火势不仅覆盖了整个厂区,还波及了附近的下属企业、物流园区、职工区。”
南中钢铁项目,南木进入公司后达成的第二笔大项目业务,杨柳曾经的情人齐炜是这个企业的副总,这个业务成功的帮助她摆脱风尘女子的身份。
东海之滨的南中钢铁原名淞东钢铁,后来与南方钢铁合并重组更名为南中钢铁,成为国内四大钢铁企业之一。重组后的南中钢铁借助上市公司这一身份,迅速的鸟枪换炮,硬件设施、配套产业都是行业领先的,那方圆数平方公里的产业园即使在飞机上看,也是相当壮观的。
虽然钢铁企业的附近一般都只会有少量原住民,但像所有老牌的国有企业一样,厂区或旁边却有大量的职工楼群,90%的职工都住在里面。南中钢铁有几千职工,加上家属,人员上万。
他把手机递给她,新闻的头版头条就是这个事情,一分钟前的最新报道上显示,火势仍未控制,大有不烧掉一切决不罢手的势头。“保额是多少?”
“按1000亿承保的。再保公司是大唐金融的子公司。再保部自作主张换掉了国外的再保公司。”
南木脑袋里“轰”了一声,“赔钱事小,人命事大,事发时大伙都在睡觉,这么猛的火势能逃出来多少人?只是,一般的钢铁锅炉爆炸都是小范围的,顶多一个车间或一个楼毁了,怎么可能整个园区全毁了?”
孙锦世点点头,“我给老孙打过电话了,他也是这个意思。做为一个在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企业,他们的厂区、设备都是新的,管理也都不落后,没有道理会出爆炸事件,即使出了,钢铁厂不是化工厂,事故的波及范围不可能这么大。”
那么可以肯定,这是个阴谋!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公众事件,做为承保企业,要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你让老孙在医院里待着不动,按原计划撤退,我替他去现场。”
孙锦世急了,“现在火还没灭呐,滔天的火海,太危险了。”
她急道:“这么大的事情,市委的领导肯定到了,最多几个小时中央也会来人,去晚了不好,我换个衣服,你带些吃的。”
他们一路狂飚,到达东海边南中钢铁事故现场时也接近8点了。市委的领导都已经在了,她听见秘书在重复确认飞机的到达口。
“姐!”祖苇朝她跑来。
她斥责道:“你不贴身执勤,跑我这来干什么?”
“我人头比较熟悉,所以他们安排我保护北京来的首长。”
“那你还在这晃,不去机场等着?”
“人家随身带了保镖,我就在这等着。嘿嘿。”
南木拍了祖苇一下,喝道:“死了这么多人,你还嘿嘿的起来,脑子缺弦吧。”
祖苇收了笑,摸着肚子,“哦。那个姐,有吃的没,三点钟就被拉来,饿得很。”
南木朝车子方向指指,她抢了孙锦世手上的车钥匙飞快的奔过去。
现场比报道中看到的更惨烈,或者说更有视觉冲击。天空已看不清颜色,大火却仍旧在肆意。上万人的家属区,完整出来的只有两千多人,多么可怕的事情。那漫天的黑烟,让她想以多年前在东海的那场战争。持续两个多月的战争里,每天都是杀人、烧尸体。双方死亡几十万人,以最后关闭时间通道做为结束。
不论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有地方可以舒适的容纳上千人灾民的吃住,安置在大型体育馆或放假学校之类的地方是最通用的做法。幸存并没有受伤的两千多人将被市政府临时安置进了最近学校的体育馆,他们要在那进行过体检后再做进一步的安置。气温虽然不低,但睡在体育馆坚硬冰冷的地板上是很遭罪的。
南木犹豫了许久才让孙锦世通知离事故现场约五公里的一个酒店清空客人。那是一个培训基地式的酒店,条件大约只有准四星,但胜大够大,可以住下几千人,有足够的户外空间供大家活动,最重要的是离现场近、离事故伤员的收治医院近。
孙锦世却很犹豫,“你真想好了?插手政府该管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点点头,“我刚才犹豫了至少一刻钟,最后下决心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在唐朝落魄行乞的日子。技术人员估出损失了么?”
他摇头,“火没停下来不好估计,现在只能按他们对外公布的年报推算全损的金额。这还不包括职工的家庭财产、死亡赔付。”
“能完整逃出来的家庭应该不多,我们即使赔他们再多的钱,也弥补不了他们内心的惨痛。”
孙锦世打量了周围一下,“你跟我到车上来一下,我发现了一个东西给你看看。”
南木跟着孙锦世回了车上,他递她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她打开小包,里面是像鬃和土块的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为炸毁的。猪鬃是制作某种传统炸药的原料,这块泥是炸弹高温后烧灼混合物留下的。”
南木看着火海,根本无法近身,消防队都只能远远的尽量灭火,“你在哪捡的,火都还没有灭。”
“这么大面积的炸毁,总会崩出一些残料,这是我在那边某棵没烧焦的树杈中捡到的。”
身后有车辆开来的声音,她示意他赶紧把手帕收好,然后下车迎接北京来的领导。没有想到看到的是他。
他从车上下来,与市委班子打了招呼,然后就看向南木这边并招了招手。
今天的他忽然让人生出了不舒服的感觉。她走过去恭敬的站好,他问道:“损失估计出了么?”
南木老实的回答道:“按照目前的火势与损失程度,技术人推断了全部损失,粗估了一下,超过千亿了。”
他又转过去问市委,“幸存百姓的安置工作是如何计划的?”
市委书记答道:“受伤人员安排进了就近的三所医院,没有受伤的准备暂时安排进新建的滨海体育馆。”
他摇摇头,对于市委这种安排不是很满意,“这不同于洪水台风自然灾害,都是家毁人亡且死亡过于惨重,这么安排不利于情绪稳定。”
市委班子相互看了一眼,没有人接话,南木只好出来,“首长好,我已安排酒店在清退客人,预计半天左右可以将人全部安置进距离此地约五公里的公司酒店。在政府安置好他们的住房问题前,我们会一直负担他们的食宿。”
他转脸看向南木,微笑着点头。“场地和服务人员你提供,这两千多人产生的费用由政府承担。市委会立即安排人员进驻酒店,做好灾后的处置工作。”
南木连忙点头表示感谢。他却说道,“我会在上海留几天,灾后损失计算出来后,你第一时间来跟我汇报。你有我秘书电话的,到时候打给他。”
他居然当着市委班子和现场这么多人的面说南木有他秘书的电话!还好记者全被挡在200米远的地方。她很想问候一下他的家属,嘴上却很恭敬的说了声“是”。
亏得是在东海边上,地宽水多方便灭火,如果还在它的老厂址那,只怕是要烧几天几夜。下午,大火在整整烧了十二个小时后被灭掉。之后,大唐金融出动了全司从国内各地和香港调来的评估人员,连夜清理、整理出了损失情况。
南木拿着整理出的损失报告站在东郊宾馆的一栋别墅前。虽然独自面对他有些紧张,但孙锦世昨天的发现更让她彻夜没眠。
尉迟说,既然老爷子都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人更没什么可怕的。她让他陪了一起去,他却说要去约会,恨得她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