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南木,又变成了肃冷,距离感一下子又生出来,孙锦世觉得温度忽的下降了十几度,还有冷风吹来。
“进来吧,从关上门起到再打开门后你所有听到的,是故事的真相。但是,如果你不能保守秘密,就不要踏进这个房间。”
孙锦世犹豫道:“是很残酷的真相么?”恐怖与残酷相比,他更不能接受后者。
她清冷的摇头,“但凡还能宣之于口的,便不是不能提起的惨痛。”
那还好,他深呼吸了两次,然后鼓起勇气,“好,我要听。”
南木祖兰烧了水再泡了茶,然后招呼他一起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她的目光开始出现悠远迷茫的状态,仿佛沉浸在有久远的世界里。
良久,“孙锦世,故事从哪里开始说呢?”她的声音也很悠远,就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发出的声音。“又或者,我先说我们究竟在干什么。我们是在洗、钱,可是又不仅仅在洗、钱。原本凌冰与陈娆都是一个利益团体,她们俩人也是尉迟董事长的未婚妻候选人。或许是大唐金融比他们想像的更有能量,她们出现了分裂,当然,她们的分裂可能是因为情敌关系所导致。但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是利益团队内部也有矛盾,所以,陈娆代表一部分,凌冰代表另一部分。机会就此出现了。”
“机会?你们反击的机会。”他想起她说过的反抗,但他更觉得,这几个人不会只是反抗,会是反击。
南木祖兰抬眼看他,他的眼中有明亮的光,他比她想像的更聪明。“可以说是反击。棋子的感觉并不好,因为他们分裂后两方几乎势均力敌,所以我们做了一件冒险的事情,将她们各自需要洗白的资金交给她们的对手。这个交不是单纯的交钱,而是建立在契约关系上的资本升值加转移,也就是凌冰团队的钱最终会被陈娆团队控制,陈娆团队的钱会被凌冰团队控制。”
孙锦世本能抓住了一个词语:“最终?”
“聪明,听出了我话中关键的词语,是最终,不是现在。如果两方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并能让我们顺利抽离,这些钱或资产才会成为他们的。”也就是说南木祖兰是一个脚踩两条船,两边卖好的人。
这种棋他们都敢下,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呢,毕竟,“他们都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你既然能出卖一方就能出卖另一方。”
“当然知道,但至少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和洗白的资产。如果将来胜利,对方所有的利益迟早会收归名下,是独吞一个饼还是一人一半,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权、利双收,这个合同自然能达成。”
他听着便觉得胆战心惊,两方,还是官方,他们可只是商人人啊,“所以,这才是你敢嚣张的洗白资金的原因?”
她点点头,“只要我不把事情明面化,他们双方都要保我全力而退。这是契约的内容。但看似无忧的双保险并不保险。”
她说得平缓,但,这分明就是个要命的故事,不是残酷,不是恐怖,是透着绝望的那种,“你担心他们仍有可能再度合体,或上位后找机会对付你们?”
她喝了口茶,轻皱了下眉,酒店的茶叶再高档也不如私家茶园的味正,“当然会,因为利益是永恒的。至于胜利后,谁都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卸磨杀驴是一个优秀政客的必备素质。从头尾我要担心的就是结局而不是过程,这才是危险所在。”
他突然像被点拨了一般,“既然有担心,一定有备选方案。”
她轻笑,放下了那杯子,那是秘书带来的杯子,外间看着很一般,但他知道,那是羊脂玉的,他们四个人的杯子,都是玉石挖就的,只是品种不同。
她看向他,“打麻将要几个人?”
南木话一落音,孙锦世张大了嘴,四个人?那意味着还有一方!
他与老孙猜测到了团队或许已开始分裂,没有猜过他们还备有后招。这个后招,定是实力不弱的,“能与他们双方抗衡的第四人?有谁能比他们更强大?”
“未必更强,但胜在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孙锦世脑中灵光乍现。当年曹操无论多牛B无论多强势,但表面总要向汉献帝称一声老臣,因为那个所谓的黄口小儿胜在名正言顺。“那个人被几个强权副职架空,突然有机会可以反击,所以会允给你们足够的自由?”
“是的,如果他赢了,权、钱尽收囊中,我们算是有功之臣。”
“但势必会艰难!”
南木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周身冷溲溲的气质又冒了出来,“越难越要去做,关乎起码的信仰。我们当初全力救下的国家,不是用来被腐蚀、被掏空、被颠覆、被玩弄的。”
孙锦世如同被雷劈过,“当初?救下的国家?”他的记忆中,近二十几年,国家没有出过大到可能灭亡的动乱,这个世界也没有大的战争威胁这个国家。
是啊,当初她与若木申全力救回的国家。她盯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的那种盯,“你以为我是怎样的人呢?利益集团的接、班人?准确来说我不是,但尉迟是的。我和若木原本只是他们斗争的棋子。只是棋子当久了,练就了一身战斗的好本领,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信息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乱了,“棋子当久了?”
她没有回答他,起身掏出那个结婚证,“你仔细看一下这上面的证件号码。”
上面的证件号码是她原本真实的号码,那个数字……“为什么你们是34岁和39岁?”
“这是我们真实的年龄,我今天满34周岁,尉迟已满39周岁。你所看到的我们的老辣、冷静、尖锐是与年龄和经历匹配的。”
一切都太不可思义,孙锦世像被连雷劈过,吃惊到动弹不得的看着她。
她的面孔就像是他的一个妹妹。所以,祖苇叫她姐姐不是胜负决定的,是她真的年龄比她小。可是,他更不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隐瞒年龄,一个人长得年轻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情。
“那我平常见到的你的身份证为什么只有24岁。”
“本来这一切我想要以后再告诉你,可是终究是要说的,所以干脆今天都告诉你。孙锦世,你信不信世界上有一种怪物,到死都是一副面孔。我、尉迟、若木就是那样的怪物,心理年龄在老化,但外表的皮囊到死都会是这个样子。你能想像那是多么恐怖么?”
他已经无法思考,只剩下本能的应答,“不……老?开什么玩笑……”
她忽然媚笑,像个妖怪,“60岁时我们再相见,会证实我讲的都是真的。”
孙锦世突然站起来,她定是神经了,定是有什么事情在计划,所以编了这样一个滑稽的事件。这个人怎么总有匪夷所思的话冒出来。
南木也起身,从茶几的花瓶中抽出一支荷花。现在已经接近荷花结束的时期,但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总帮她去搜来荷花摆在她能看到的地方。
“你大约在猜我不是疯了。既然决定跟你坦白,所说的肯定都是事实。你见过集团的许多车子,有没有发现所有车子的尾号是655,不是什么666、777、888的吉利号码,而是655,你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是的,是很奇怪,如此有钱的公司,为什么不用吉利号码,只用655,“为什么?”
“因为我们与尉迟相识于公元655年,唐高宗年间……你怎么又往后退?坐到沙发上去!这么个心理素质,当初怎么当了特警的。”南木过去把他拉过来按进沙发里。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切脉。“脉相平和,你还真是撒谎眼都不眨。”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扯开,“够了啊,你自己说要听的,错过这次机会我永远不会再讲,听还是不听?”
“听!”但,他是强忍着让自己显得平静,偶尔微抖的身体本能出卖了他,与平时那个淡定的样子相去甚远。
“行,那我继续。我们几人相识于655年,唐高宗李治永徽年间,显庆元年的前一年。”南木看出他明显的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已不打算停下。他们不仅要成为帮手,还要从他们上级手中安全脱离。“我曾经问过你是否经常有醒来后什么忘记的感觉,其实不是你们忘记了自己的梦,是因为时空改变了,不停的改变到修复,就会形成你们记忆中一段段似乎自己忘记了的时光存在。这个现像起源于15年前,终止于3年前。”
孙锦世回忆着自己的感觉,“时间似乎是从那时候起,可真的是穿越?你确定不是逗我?”
“不是逗你。我们三人曾经在十二年间多次往返于唐朝与现代,所以我们都精于唐史,也因此留下了终身不老的后遗症。所以,我们习惯称呼西安为长安,喜欢汉唐风格的建筑;所以我们有共同的语言,有别人无法替代的默契。”
他又站起来了,在客厅里像个苍蝇一样转了一通,然后提出了一个南木没有估计到的问题,“所以,你平时说的死人故事是真事,不是你构思的小说情节?”
“嗯,我进过十次以上唐朝的牢房,打过十次以上唐朝的冷兵器战争,见过许多只有历史书上才有的帝王门阀,经历过许多你无法想象的奇葩事情,你见到的我身上的伤疤便是那些年打仗或坐牢时留下的。你不是总觉得我与崔副总有过去么?我们的过去不是你想像的男女之情,唐太宗李世民御驾亲征现在的朝鲜半岛时,我救了他,然后我们成了兄弟。”
孙锦世连连被雷劈,“什么?他,他来自于千年前?”
“是的。他的父亲是清河崔氏当家家主,崔氏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门阀之一,名望仅次王氏,前后存在了近800年。”
“那你们现在……”
“我们虽然结束了那种变态的日子,可是我们陷入了另一个难局。穿越本身是因为政治斗争所需,没有穿越修改历史,斗争就会以现代的方式加倍体现出来,我们不幸再次成为棋子。只是棋子这次不想再被人操控,就算最后可能一败涂地。”
所以,才有了大唐金融这一切!
“讲完了?”
他这三个字一出口,倒让南木诧异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故事远没有完,但你该知道的也差不多了。”
“那,你和尉迟董事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艰难的找着措词,“这个怎么表达呢?唐朝的婚书在现代并不具有法律效应。”
孙锦世想死的心都有了,“唐朝的婚书?你们在唐朝就结婚了?”
“御赐的政治婚姻,他在唐朝是我和若木的敌人,因为能力超过我们太多,所以选了一条下策,结婚、然后杀进他的大本营。”
敌人?杀进大本营?这是狗血小说么?可她活生生的在眼前,满脸真诚。那,“结果呢。”
“我在尉迟胜利的时刻利用他的感情,赌了性命毁了一切才回到了现代。”
“那现在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个对他而言太重要!
南木想了想,“准确来说是同居,他们为了不承认我们的合法性,注销了我们在现代的结婚登记。”
孙锦世自嘲的笑笑,看着茶几半天不出声。俩人互相隐瞒与欺骗,谁都不欠谁的,这下应该可以扯平了。
“从无锡回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挺卑劣的。只是世间的丑陋多如繁星,相比于下棋者的可耻,我们那点破事不值得一提。”
南木觉得有些愧疚,“孙锦世,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其实我不想利用你的。可是,利用别人太假,棋局已开,涉及到很多人的生死,权衡之下才会顺水推舟,因为我不能掉以轻心走错一步。好在现在快收网了,你们父子准备撤离吧。”
孙锦世再抬眼时,眼里全是寒光,她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他看了她许久,最后说道:“是该撤离了。他先撤吧,既然你们要收网,我就再坚持一下,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讲,也会全力配合圆满的演好自己的角色。该回宴会厅了,一起走吧?”
他刚刚的眼神让南木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与他当兄弟的机会。
回宴会厅的路上她挽了他的胳膊,一路上不时侧过脸去打量他,他在走出房间的那刻,脸上没有一丝的冷杀,像是根本没有听过真像,只是一个帅气温暖的男朋友。
看着他的表情,各种想法从心头滑过,这样的孙锦世忽然让南木觉得难过,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宴会厅的音乐已经传进耳朵,她也收了脸上严肃的表情,光彩照人的回到了宴会厅。
各怀心思也好、虚情假意也罢,这个晚上都喝得很HI,本来按高大上准备的优雅宴会最后被搞成了群魔乱舞、众鬼胡闹。
最后,南木祖兰同志恍然记得是被人扛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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