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起身施了一礼,“余乃容老爷的帐房。”
崔慎坐了起来,“老爷子请个女帐房?”
“容老爷毕竟年事已高,那些跑腿、监督的事情还是年轻人合适些。崔公子,可要尝尝这茶?这是用荷露烧开泡的蓝胆茶,长安城中只有我们得月楼偶尔可以喝到。”
姑娘起身给他端了一杯,许是窗前灯光更特别的缘故,他觉得这个姑娘的气质很独特,既有些英气、又不失妩媚,淡雅中又有些明亮,很复杂但又很和谐。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顶级的衣料,但图案简明;头上的发饰只有一两件,但质地颇佳。
“姑娘的装束真是简洁。”崔慎鬼使神差的冒出来这样一句。
这姑娘笑了,如花开一般,繁华明亮。
“繁简在心,许多人满身饰物仍嫌不够,只是认为自己不够明艳动人,有些人一物不缀却不嫌少,那是足够自信的缘故。大约我的内心里住着一位丈夫,所以不需要那些。”说完她自己又笑了。
崔慎也轻笑,问道:“此茶为何叫蓝胆?”
她从茶盘边的盒中拿出一颗椭圆形的东西,“此茶制成胆状后置于温润的地窖中发酵数月,这个过程中偶可见微蓝色暖烟,故名蓝胆。”
“这倒是奇闻。”崔慎的内心却在疯狂的回想他有限的现代知识,蓝色不是有毒便是矿物,究竟是什么物质呢?“此茶是你家所独有的么?”
“是我家独有,前年寻得一片茶山,不想此山上的茶叶在发酵时发出此等颜色,且味道较其它山上制作的胆茶更清爽,故而单独制作命名为蓝胆。清河府许多的贵家都有品过,可惜此茶山太小,产出不多,送过宫中便只余两斤了。”
清河府,这不是他崔家的地盘么?“你来自清河府?为何口音不似清河人?”
姑娘又明亮的笑了下,“家中西席是长安人士,认为门阀大家乡音不宜过重,对我们的口音约束颇紧。”
崔慎的心脏跳得比以前快了许多,但因脸皮没若木厚,生不出那些撩拔的言语继续下去。只是再次打量了姑娘两眼,想了想,丢下一句:“这茶全给我吧”,然后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拿了茶盒就走了。
姑娘在他身后摇摇头,然后收了茶具。
南木从隔壁帘后窜出来,“思暖,许久不见,有何感觉?”
思暖有些小小妩媚的笑了,“还是那样的不羁。只是……”
南木知她感觉出了崔慎不是之前那个崔慎了,“这些时日的事情实是有些多,所以有些累呗。”她当然不能说崔慎去过现代三年多,经历了许多她不可以想像的事情。
思暖不再纠结崔慎给她的感觉变化,直言问道:“他不相信我只是个帐房吧。”
那当然,“能送茶进宫的家世,他肯定不认为你只是个帐房。头次见面敢抢你的东西,看来你入了他的眼了,思暖,这个头开得很好。”
思暖认真的向南木行了礼,“多谢左仆射,看来您真的很了解他。”
她抬手扶了思暖,“我相信不用多久他就会查出你的来历,接下来,如何帮容老爷做大做强得月楼,如何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就看姑娘自己了。”
她轻笑,打趣道,“哪有左仆射这样的军师,明明告诉了我手段,却还说看我自己。”
“本来嘛,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呀。最近我们事情特别多、特别棘手,会经常来得月楼小坐商议。姑娘可不要只忙于当帐房哦~”。
她嘻笑的下楼回家,某人还在楼下等着咧。
然而一到一楼却傻眼了,一楼坐满了人,连个走道都只剩半尺余宽,这当中有许多是她平时认识的商户。
她一脸堆笑的从那过道艰难的挤出了门,在门前的树下找到了某人。
她拍拍自己的小心脏,“老爷子在干嘛呐,都这么晚了。”
尉迟过来牵了她的手朝三相府走去,马车就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开招商大会,他不是号称一周之内要将粽子卖遍长安城么?”
南木笑得嘎嘎的,“他这种人才才该去当国师。”
尉迟也笑了,“这二千多万的人口在他眼里就是个省会城市,不如日进斗金来得快活。”
她佯装叹了口气,“我们有着用不完的金银,却不能跟他们讲,还得乐呵呵的支持他们发展集团事业。这也太搞了!”
“这样挺好,他们就不会只将目光盯在年轻一辈的身上。成天的就知道结婚生子的。”
“都年纪一大把了,成个家也是好事,我是打算在今年将若木和长孙厚一并解决的,一起办婚礼,省事又热闹。”
这会,又不嫌弃自己是个媒婆了!
尉迟碰了她一下,“你把人从宫里换出来再说吧。”
嘁,换就换。
第二临近中午的时候,宫里浩浩荡荡的全部向皇家寺院而去。各位贵人加上基本服侍的人就能把那寺院给占得没有一丝缝隙,其余的护卫、太监、宫女都只在寺院空地或山上、山下扎营而居。
想想倾宫而迁只为躲几只蚂蚁,这种故事足够史官写出长篇,也够市井小说写出几十个版本的野史。
崔慎跟着去了,因为他要与帝后确认死、残官员的补缺问题,也要确认宫殿修复的细案。三相都没有去,赈灾的物资、宫内的清理、长安城的基本秩序管理都需要人。
某人站在南省也有些欲哭无泪,所辖的三部官署倒塌、死伤不少,且那场暴雨让许多的资料都成了一堆废渣,尤其是户部,人虽全须全尾的都在,可好多的未入档帐册记录全毁了。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出了竹简这个东西的好处,至少一时半会泡不坏。
她找了个支撑屋柱的石基坐了,圆圆的石头中间那个用卡木头的凹槽正好放在一个屁股,坐着还挺别致的。
“大人,您坐这干嘛,万一被砸到就不好了。”
可她也没地方可坐啊,整个就一废墟。
工部尚书灰头土脸的,应该是上午东奔西跑累的,头上还落了根草。可能是哪个隐藏的鸟巢损坏掉了草在他头上。
她指指他头上,“齐尚书,您头上有根草。”他连忙拿了,“右仆射大约三日后才回,这两日中书令会让所有在长安的御林军来帮忙,你让工部的同僚理出清单来,告知兵将们哪些材料是可以再利用的,哪些只能改造使用,哪些是要完全作废的,何种形状的堆于何处,如何码放。还有我已请长安府征调民间所有的工匠,你们要拿出修复、重建的细要来,也要最快的计算出重修宫殿、署阁所需要的物料清单、数量、标准。”
“是,可是这暗道怎么处置,如果不处置好这暗道,这些需要新建的殿阁无处可以安放。如果要修复,怕不是几月可以完成的,地下施工毕竟不同于地面施工。”
古代建筑极讲风水,哪个殿阁放在哪里,朝向如何都极有讲究,不是挪到其它空地建设即可的。这的确是个大事。
那,“容我请示过二圣再告知于你。你可知道哪州哪府的工匠最多,这长安府的工匠怕是不够。”
“新清河府。崔氏500年大家,屋舍、庭院无人可及,整个清河府都效仿,百年下来工匠的数量与技艺都是拔间的。“
又是清河府!看来,与慕思寒打交道的事情还不少!
她想了想,命令道:“清河、东都的工匠全征了,以工部名议征调,所有来长安的工匠统一安排车马食宿,工钱同长安府工匠。”
她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大人,您户部有这么多银子么?”
前天赈长江水灾,才在朝堂上打劫过各位官员,他是怕这女上司再向大伙伸手要钱。
她一摊手:“那砸锅卖铁也要把殿阁建了呀,您难道让二圣天天对着这破败皇宫?你难道让各部露天办公?放心,不会让大家掏钱的。”
“那下官先去安排了,大人您有事着人叫我。”
她点点头,出发去找某人一起吃午饭。这个钱他们可以出,可是以什么名义和方式出呢,这么大的数额容易被人惦记的。她得找男人商量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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