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马钟继续审问。
最开始马钟还问问这些人叫什么,干了多少坏事,然后拿笔在纸上一一记载上去,后来完全放弃了!第一呢,手从最开始的写累了,到写酸了!最后写疼了!实在是没法在写了!第二呢!纸墨已经快不够用了!这点纸墨还是老爷当初上任的时候,朝廷统一发下来了的,后来因为世道太乱,不是灾荒就是人祸,朝廷这头拨款都是给了各个大城之中,自己这种小村小镇朝廷完全没有任何拨款,完全是自给自足!索性这小镇离着大城天险近,没碰到什么流民山匪,倒也算是太平。而且因为县太爷脑子不好使,晕晕乎乎的办案,导致小镇所有平民都不来这打官司,所以这牢狱里面的笔墨从老爷上任开始,就没用过一次!而如今仅仅一天的时间,就被马钟记录这些无赖的事迹而消耗了大半!
马钟最后想了个主意,每次提问混混的时候,将这些混混的名字写上,然后根据混混干的坏事,按甲乙丙丁来评估,最坏的那个混混,就是那个往井里撒尿的主,这是“甲上级”,这个坏到头了!以后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只能和尿桶作伴了!要是最低一级的呢!就是“丁下级”,那是干的坏是最少的混混。
可是审着审着,越审脑子越疼,这头有无赖踹寡妇门,那头就有混混刨绝户坟的!马钟当了十多年的衙役了,第一次才知道这群无赖到底有多坏!而且这群无赖居然不是以干了多少坏事为耻,而是以干了多少坏事为荣!一个个跟马钟说的时候,那脸上的自豪劲别说有多美了!所以一个个都是“甲级”的,很少有几个是“乙级”的,剩下“丙丁”的更是没有一个!
当然了!看着混混们一个个自豪的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马钟也不负他们众望,他们说的有多自豪,一个个绑在尿桶边上的时候就有多惨!最开始是一堆尿桶围着一个人这么放着!后来是一群人围着一个尿桶这么放着!
“你们这里面就一个好人没有了?不能吧?”马钟这么心思着,这头两个差人架着一个混混来到了马钟面前!往凳子上一放,马钟上下一打量这人。一身书生打扮,上半身宝蓝缎子纹身衣,下半生穿着宝蓝缎子纹身公子敞,上面绣着团花朵朵,看样子也就接近二十岁的样子,面色清秀。而且马钟看了眼这人手指和面容。第一:这人手指上没膙子!“膙子”就是硬皮,只要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才相对会有。这人没有,就说明他不怎么接触劳动。而这面容不黑!说明这人不经历风吹雨打,不经常被太阳晒到。这两点说明,这人和那群无赖有很大的区别!有可能就是谁家的公子哥,好奇当混混这行,因此过来“体验生活”来了!
“这样的可不能得罪!”马钟看到这“公子哥混混”之前,身子是靠在凳子后面的柱子上,然后双脚搭在桌子上,身子侧着看人,每来一个混混审问的时候,都是随手那笔一划,也不怎么在意对方。而这位“公子哥混混”马钟赶紧坐正了!腿也放下来了,身子也坐直了,这才张嘴审问。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要他真是地方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他既然想出去,那么他家里人自然要掏银子来上下打点的!马钟就指望从这“肥羊”手里弄到钱呢!于是身子坐直,问的话也和别的混混不同:“看你这模样不像是什么坏人啊?衣冠楚楚的书生气息。怎么了?是不是跟他们学坏的?”
这就是给台阶下,这头马钟问一句:“你是不是跟他们学坏的?”这头要不是蠢透了,都会回答:“是!我就是和他们学坏的!”然后这头基本就可以放了他了!
这主也懂,立刻说道:“啊!对!我就是和他们学坏的!我虽然当了混混,但是我没干什么坏事!您若不信,让他们听着,我跟你说说我总共才干了几件坏事,要是撒谎,让他们揭发我!”
这“书生”这么说,马钟心里有底了!看来这孩子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一时糊涂罢了,既然如此,自己那纸记一下看看他干了多少坏事吧!
这头“书生”说,那头马钟记载,还真没多少,就两三件坏事,还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和一群无赖在一起的时候,抢这摊贩的李子四五个,那个摊贩山楂三四个,就这点小事。
既然没干多少坏事,马钟一琢磨,这样的可以直接划分到“丁下”级了!因为这拿几个摊贩的李子山楂,这都不叫什么事!别说这“书生”了,就连自己,有的时候巡逻的累了,正好在某个摊贩旁歇会的时候,也随手抓一个对方卖的吃的,直接吃!也没说给过钱什么的!这要也算是坏事,自己这也就当差人的也算了!既然如此这样的就可以放了!
不过,马钟在思考的时候,猛然想起来,这人既然要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那么不至于说这么多天,没有一家大户派人过来找人啊?
“有些不对!”心思着,马钟就多了一句嘴:“等下!你是干什么的?”
这“公子哥”脸色明显一僵,声音也变了,面色也变了,最后缓缓说了句:“我是这帮人的头,(这帮人指:牢里面所有的无赖。)他们所有干的坏事......都是我出的主意......。”
“......”马钟听完,人一下子就定住了!看了眼前这位“无赖首领”半天,用舌头舔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嘴里低声的对“无赖首领”冷笑着说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最开始以为你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学坏了才跑到无赖堆里混的!没想到你这身份这么“尊贵”,管理这群无赖挺费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