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六(1 / 2)

厨下往来的侍女下人闻言都瞧着她。紫绶虽有气,但也怕一时嚷起来闹得自家夫人没脸,便少不得忍了气,跨进厨中问道:“夫人的饭好了没有?”

紫绶原本是个直性子,喜怒快意,如今这话问出来,已是强压了怒意,算得上是好声好气,但厨下嘈杂忙乱,一时却没人理会。半晌,才有个庖厨踱到门首来喝茶,上下打量了紫绶一番,慢悠悠地道:“夫人的饭食还未开火哩,你且等着吧。”

紫绶再也忍耐不住,指着门外道:“你看看这日头天色,早已是食时过了,为何还不开火?”又见厨中送饭的侍女进出如流水,却全朝着袁夫人的别院去了,越发心下不甘:“夫人的饮食用度,理应先于袁氏,如今为何本末倒置,不顾夫人在房里苦等,却先紧着巴结袁氏,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尊卑高下了?若是饿坏了夫人,你们担待得起么?”

那庖厨见她疾言厉色,却毫不忌惮,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是因为我等眼中还有尊卑高下,所以才紧着袁夫人。咱们孝廉一日两餐,顿顿都是在袁夫人处用的,若是一时怠慢了,惹得袁夫人怪罪倒在其次,若是孝廉亲自怪罪下来,这满厨下的人谁担待得起?夫人的房里孝廉却是三五日也不踏足一次,听闻新婚至今,都还未曾去留宿过呢,便是稍稍怠慢些,只要供应足了,想来也不打紧。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又是官宦之后,为人大度知礼,必不会与我等下人计较的,你说是么,紫绶姑娘?”

一席话,虽说得无耻至极,却将谢舒搅在里头,紫绶不好辩驳,恨恨道:“你这般张狂,就不怕我去吴夫人那里告状么?”

那庖厨情知紫绶是吴夫人从将军府指派来伺候谢舒的,却也不惧她,只笑道:“咱们孝廉少年有为,自打十五岁时外出任阳羡长,便离了将军府辟府另住,如今已三年多了,更兼成了家,吴夫人早管不得那么多了。就算你告到孙将军处,咱们府里的家事,孙将军只怕也不好插手的。”

紫绶恨得咬牙,那庖厨生得既高且壮,挺直了腰睥睨着她,刚要露出得意的神色,眼神却向她身后一瞟,立时弯折了腰,满面赔笑道:“兰沚姑娘,厨下腌臜,如何亲自来了?”

紫绶是孙权成亲那日才从将军府过来的,在这孝廉府里虽还人生地不熟,但那日陪同谢舒去见袁裳时,已捎带着见过兰沚一次,兰沚生得不俗,自然过目难忘。日后在府中各处往来,也碰见过几次,更兼孙权吩咐袁裳,隔几日便去谢舒处走动走动,以免生疏,因此两人早已彼此面熟。

紫绶此时回头,见兰沚穿了身与自己相同的梅子青秋衫,身后跟着几个粗使的小丫头,正站在门首,大约是袁氏遣来催饭的。紫绶见那庖厨对着自己时气焰张天,对着兰沚却极尽谄媚,只觉心下作呕,连带着看兰沚也格外不顺,只抿紧了唇角,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她。

兰沚见她不与自己招呼,也不生气。方才她从廊下过来,因炊饭烟熏火燎,厨下开着门窗透气,她隔了老远便听见紫绶与庖厨争吵,待走到门首,已将原委听了个七八,此时见那庖厨对自己俯首低腰,便淡淡道:“如何亲自来了?你问得倒好。我若是不亲自来这一趟,又怎能听见你说的好话?”

庖厨听了心中一喜,只道兰沚是赞赏自己替袁夫人争气出头。袁夫人如今在府中得孝廉盛宠,正是如日中天、一枝独秀的势头,家世出身又那般显赫,府中各处人等哪有不争相趋奉的?若是能得她在孝廉面前美言几句,那便是受用不尽的好处了。

谢夫人虽是正室,可却逊色多了,如今与孝廉新婚已近半月,孝廉竟一夜也未曾在她阁中歇宿,早已沦为府中下人茶饭后的谈资笑柄。庖厨虽远在厨下当差,不得近身侍奉主上,却也将府中的情势看得门儿清,当下殷勤应了“是”,抬头一望兰沚,却见她一张秀丽面孔冷若梅花被雪,唇角一丝笑色也无,哪里是个赞赏的光景?倒像是心下不悦。

庖厨心中纳闷,忙笑道:“兰沚姑娘往日里最是个谦和待人,爱说爱笑的性情,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厨下有什么怠慢不周之处,惹得袁夫人怪罪了?兰沚姑娘如今是袁夫人跟前的红人,还望能赐教一二才是。”

兰沚将柳眉一挑,冷冷道:“赐教?我可不敢,你们厨下如今这么有势,连谢夫人都敢怠慢,那即便是怠慢了我们夫人,又算什么呢?我们只望不被你赐教便罢了。”

她语声虽轻柔,这话却说得颇重,庖厨如何听不出来,当下面上一僵,讪讪的不好多言。

紫绶本以为兰沚会借势凌越自己之上,如今却听她肯替自家夫人说话,不禁回眸看了看她。恰巧青钺随后跟来,见紫绶与兰沚正站在门口。青钺情知兰沚是袁夫人屋里的近身侍女,只道紫绶与她置气僵持住了,忙上前拉了紫绶,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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