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孙权去看过袁裳, 叮嘱她好生养病, 便去了谢舒屋里。给谢舒赔了不是, 又问她白天去了何处,果然是去了将军府。孙权心中没底, 却又不好再追问她去将军府做什么,便在她屋里睡下了。一连在谢舒屋里呆了三晚,还是谢舒念着袁裳正在病中, 让他过去看看, 他才去了。
袁裳的身子本来就弱,此番又病得急,腹痛虽然没多久便好了, 但也得将养上个把月。孙权悉心照料了她一晚,次日一早便如常去军营点卯, 却碰上孙策身边的侍从过来传话,命他今日得空务必去将军府一趟, 孙将军有要紧话交代他。
孙权这几日都在为冷落谢舒的事提心吊胆, 只道该来的终于来了。孙翊此时也在附近,见孙策身边的人来传话,又见孙权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便凑过来道:“二哥,大哥派人来跟你说了什么?”
孙权见了孙翊便没好气, 板着脸道:“干你何事?练你的兵去。”
孙翊冷笑一声道:“二哥好大的脾气, 我还没向你兴师问罪呢, 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孙权听他话中有话, 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翊翻身从马上下来,冷冷地瞥了孙权一眼。他一向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就算与孙权斗嘴,也总是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此番却一反常态,很有几分怒容,逼视着孙权道:“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此番攻打匡琦城,大哥任命我为军中主将,你连个副将都没捞着,只能留守吴郡,因此心生妒忌,要千方百计地给我添堵!”
孙权听他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又对自己恶语相向,怒极反笑道:“你这人真莫名其妙!我何时给你添堵了?分明是你一直在给我添堵。”
孙翊想了想,忽然一笑道:“是了,那话原本是谢舒说的,可你与她夫妻一心,她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况且她一介女流,懂得什么兵家胜败,定是出于你的授意!”
孙权越听越糊涂,诧异道:“谢舒怎么了?好好的把她扯进来作什么?”
孙翊怒道:“你别跟我装糊涂,前几日她当着母亲和大嫂的面儿妖言惑众,说此番出兵匡琦城必败无疑,现下将军府都传遍了!这可是我首次独自带兵出征,绝不会让你坏了我的大事!”说毕,一拂身后鲜红的披风,大步向阵营中去了。
孙权被他一番发作弄得摸不着头脑,在军营中留到后晌时分,士卒们操练已毕,都回营休整去了,孙权便骑马去了将军府。来到前殿一看,孙策没在,侍从给孙权上了茶酒,便进内通报去了。
过了一顿饭时候,孙策穿了一身家常白麻长衫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拢着头发,看他那副慵懒随意的模样,像是睡着刚起。
孙权忙起身道:“大哥。”
孙策“嗯”了声,让他坐下,自己也在主位后坐下,顺手倒了碗茶汤,抿了一口道:“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孙权道:“搅扰了大哥午睡,是仲谋的过错,但不是大哥派人传我来的么?”
孙策凝眉想了想,道:“我午上是派人去军营给你传过话,不过是让你今日回家叫谢舒明天来一趟,谁知他们把你给传来了。”说着不悦蹙眉道:“今日是谁办的差?”
孙策近来因与周瑜不和,一直心绪不好,将军府里的臣下侍从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孙权见他又要发火,忙道:“不打紧,大哥消消气。不知大哥为何忽然想见谢舒?”
孙策道:“我有话要问她,你让她明日过来便是。”
孙权见孙策不想明说,且面色不豫,便也不敢多问,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却想起今日孙翊对自己说过的话。孙权心里一动,道:“是不是谢舒说错什么话了?”
孙策蹙眉瞥了孙权一眼,道:“你也听说了?”
孙权道:“我是今日才听孙翊说的,谢舒一向老实本分,怎么会无缘无故说什么兵败的话?别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孙策见他言辞间颇为维护谢舒,心下稍稍安慰,道:“我原本也不大相信,但当不得娘和你大嫂都如此说。”
孙权觑着孙策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谢舒竟只字未跟我提起过呢。”
孙策道:“我也是听你大嫂说的,谢舒近来痴迷卜筮之术,前几日来侍奉母亲,便随身带了龟甲和铜钱。阿香见了好玩,让她算了几卦,谁知一来二去,就说起了下月攻打匡琦城的事,谢舒算了算,说是此战必败。”
孙权听了心下一沉,忙笑道:“占卜术数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如何能信?想来谢舒也不过是随手一算,随口一说,还望大哥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孙策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但将军府人多口杂,如今这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若不是我百般压下舆论,来日再传到军营里去,岂非会动摇军心?此事非同小可,我必得当面问问谢舒。”
孙权见他说着话面色阴沉,心中着急,起身来至殿中掀袂跪下,道:“大哥,谢舒是女子,年纪又小,原本不懂什么,还望大哥莫要与她一般见识才是。要打要罚,仲谋情愿代她受过。”